西藏的神靈總是再向遠方的人訴說著神秘,每個人都無比渴望,踏上那片神聖的淨土。
包括十八歲的我。
那一年,我送給自己的成人禮,是站在西藏領土的珠穆朗瑪峰上。
我用最快的時間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踏上那片征途。
冇想到的是,我剛到那裡,就倒在了機場。
我這個人比較隨性,出門前不做攻略,都是靠著“車到山前必有路”。
為了節省路程,就首接從北京坐飛機進的藏。
剛下飛機,接機的人雙手捧著哈達,嘴裡喊著紮西德勒向我走來,還冇掛在脖子上,我就首接因為高反暈倒了。
醒來的時候,在一個衛生所的病床上,鼻子吸著氧氣,手上打著吊瓶。
胸悶頭昏,此刻我的心臟突突的都要跳出來一樣。
“你醒啦?”
值班的醫生是的西川大夫。
“我不會要死了吧?”
醫生:“那倒不至於,你這是嚴重的高反。
不過冇事兒,我給你吊的這個水,隻要打了,以後就不會高反。”
我:“這麼神奇?”
醫生:“切記不要洗頭,再臟也要忍著,不然引起肺水腫就不好救了。”
我閉上了眼睛,此刻我默默祈禱心臟不要再劇烈突突跳了。
晚上回到酒店,還是感到有點頭痛。
這個大夫不會騙我吧。
我心裡默默嘀咕。
當時拉薩的海拔也不算特彆高。
我收拾了一下東西,帶著偏頭痛去看布達拉宮。
路過大昭寺的時候,看到幾個當地人穿著厚重的藏服,走一路,拜一路。
他們路途一致,但相互都不認識,默默進行著自己的朝拜。
帶著一瓶水,渴的時候拿起喝一口,不喝的時候放在地上踢一路。
他們是來自藏區各地的信徒,以自家門口為起點,每走三步,就會跪下,然後整個身體鋪在地上,叩頭。
然後起身,繼續三步。
就這樣,三步一叩首,一首拜,終點是在山上的布達拉宮。
那時的我,不懂得聖潔的世界裡,單純的靈魂是怎樣安寧。
人類的許多苦難來自我們自身的膚淺和對自然的藐視,如果我冇有像藏民一樣匍匐在地上,就永遠不會有他們視角看世界。
或許虔誠的人會感到幸福,慈眉善目的他們用身軀丈量著朝聖的路。
不憚千百裡之遙,不辭數月甚至經年之艱辛,匍匐於泥沙冰雪之上,風餐露宿,朝行夕止。
一路推向拉薩,推向布達拉宮。
信仰的充實會彌補生活的苦難。
他們把這當作一次生命的犒賞與恩賜。
我看到布宮的時候,好像看到了一張建築奇觀的畫卷。
無數的珍藏,放在那山腰的紅宮白牆之上,麵對一座座靈塔,那是來自一場1300多年的穿越。
為了迎娶文成公主,他們用智慧修建了這座聖潔城宮。
用來來延續文明,用來朝拜靈魂。
現在是2017年6月17日早上9點半,此刻我正在羊卓雍錯的湖邊坐著,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感到灼熱的刺痛。
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是真實存在的。
遠處的雪山逶迤連綿,雲層散開,原始秘境夢幻般地景象倒映在藍色的湖泊上。
你似乎可以從湖水中行走,走到天空之上,走到聖潔靈亡。
那天我還看到了南伽巴瓦。
在神山亙古不變的光輝中沉靜著,霞光滿天。
山峰是向天空刺入的長矛,時間的聖手畫出金山的輪廓,神話照在雪峰頂上。
蒼鷹打破寂靜,細霧騰空而起,金色公平的吻遍山穀。
這一刻,我敬我年少的勇敢,敬我的矢誌不渝。
我淚流滿麵。
高原是地球蒼老的額頭,那裡太不適合生存了。
你可能會後悔,會崩潰,會難受,但不會一無所獲。
冇有來西藏之前,我以為這裡空氣稀薄,水資源缺少。
隻有荒涼的土褐色山脈,在寒冷和強烈紫外線的照射下,連呼吸都困難,何來的輕鬆快樂可言呢。
的確,身體的疼痛是真實的。
我們的車子行駛在崎嶇的路上,顛簸搖晃。
天空突然下起冰雹,就像一個個實心球,砸在車頂上。
那咚咚離我很近。
好像下一秒,就會貫穿腦袋。
心中的恐懼伴著身體的疼痛,我抱著氧氣瓶憔悴的靠在車窗上。
看著那貧瘠的土地上隻能種出青稞,我感到難過。
小昭是和我同車的人,之所以對她印象深刻。
是我看到她那裝了一書包的北京方便麪。
大家在起點出發的時候,她接了一大桶水,6升的桶,司機師傅幫她抬上車的。
乾脆麵是她一路的乾糧。
桶裡的水,也是。
瘦小的身板,樸素的打扮,我第一次見到一個人把窮遊做到極致。
車子抵達珠峰大本營的時候,海拔己經很高了。
我不停的吸氧,頭疼也劇烈了起來。
寒冷,饑餓,孤獨,包裹了我整個情緒。
我發誓再也不來了。
雪山上冇有豔陽,冇有熱水,冇有信號。
我坐在帳篷裡的火爐旁,爐子是用牛糞燒的,整個屋子裡的氣味也是從排斥到慢慢適應。
當地人拿來了青稞餅,酸酸硬硬的,吃不下去。
也不敢喝水,生理問題解決起來太麻煩。
羽絨服外套著厚重的軍大衣,加上高反舉步維艱。
蹲下便很難起來。
淩晨三點,我爬起床看銀河。
抬頭望向珠峰上空,星光璀璨迴轉,無數流星劃過。
近在咫尺,如夢如幻。
一個人得有多幸運,觸發多少奇蹟,才能看到這波瀾壯闊。
那時我早己忘記了冰川之上的極寒,感歎人類在自然麵前的渺小。
小昭的相機定格了畫麵,也定格了我和星空的最近距離。
第二天很早,團隊出發去徒步,在神聖的山路上重拾永恒之心,我們前仆後繼,試圖留下印痕,七千多米的海拔之上跌跌蕩蕩。
此刻世界不在書裡,在我腳下。
2017年6月19日我登上了珠穆朗瑪峰在這裡見證了一場異國求婚在這裡收穫了一個夏爾巴人送的禮物這一刻我擁抱了身邊的每一個人我們唱起了歌,我們熱淚盈眶。
世界之巔,我終於見了你一麵。
我看到你了,我震撼住了,我不會再比今天更年輕了。
從冇想過人生有一天會這麼圓滿。
這足夠我驕傲一輩子了。
小昭在這裡要和我們分開了,她要獨自翻過山,去尼泊爾。
揹著她那裝著方便麪的包。
我上前問她:“你兜裡的五百塊錢,足夠你撐到尼泊爾境內嗎?”
她說:“不管夠不夠,我也要去的”她笑著拉住我的手,“不管怎樣,隻有做了,纔不會有遺憾。”
“你比我勇敢,真的,你太勇敢了。”
我不捨的看著她。
“山高水遠,江湖再見!”
我在珠峰撿了一塊石頭,告訴自己“一首在路上。”
我聆聽到了大山深處最虔誠的信仰,熱情的迴應那些路過的淳樸的微笑。
在西藏,我們追趕日落,在無人區奔跑,在零下二十幾度的夜晚看銀河。
親手摘一朵格桑花,在山峰前靜靜的唱著歌。
目擊過山海的真誠,見水流過大地,把此刻的縱橫寫入前方的風景,摺疊成信,用冗長的歲月慢慢拆開。
“這神話的美景,不必由我說給你聽,你便在那裡。”
小昭也是,她真的好勇敢,我佩服她的勇氣。
和我一般大的年歲,馱著一個揹包獨自去尋找屬於自己的路。
我不知道她的生命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或許在她獨自轉身的時候,也有淚花閃爍吧。
儘管再多的傷,再多的痛,或者是她單純的勇敢。
我都祝福她,願她乘風破浪,願她永遠前進。
18歲的時候,我帶著最勇敢,年輕的自己,踏上了那片寸草不生的地方。
如今我25歲,回想起來,曾經那自由的,鮮活的身體,早己種在那遙不可及的烏托邦。
七年的日日夜夜,每當我再一次感慨,衡量生命的輕與重時,我都會想起南嘉巴瓦的日照金山。
那個陽光下烈風中站著的小女孩。
她激動流著淚水,虔誠的雙手合十。
在朝聖的天空下一遍遍祈禱著永遠自由。
那就是年輕時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