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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對方是不是敵人,七連還要趕路,在這裡發生戰鬥並不明智,於是命令戰士們繼續隱蔽,等這群人過去再說。
可好巧不巧,人群當中有一個人突然脫離了隊伍,朝著山腳下的水渠就跑了過來。
一邊跑還一邊解開了腰帶。
轉眼間就已經來到了距離伍千裡不足一米遠的地方。
伍千裡抬頭一看,那人脫下褲子正準備撒尿。
兩個人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哦莫!”
那人嚇了一跳,這纔看清水渠中站著一群拿槍的軍人,尖叫了一聲,連脫到一半的褲子都忘了提,扭頭就跑。
喬林從水渠中竄了出去,直接將那人撲倒在地,反扭住他的雙臂。
突發的變故也引起了對麵的注意,人群中頓時慌亂起來。
眼看相安無事是不可能了,伍千裡和戰士們從水渠中跳了出來,正準備下令開槍。
然後就看到那些人突然就舉起雙手跪了下來。
“你們是什麼人?”
伍千裡端著槍,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我們是百姓,百姓!”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擺著手喊道。
他說的是漢語,但口音有些怪,像是東北話,又不完全是。
七連的戰士們很快就將這些人全部包圍了。
等到走近了才發現,人群中有白髮蒼蒼的老太太,還有繈褓中的孩子,的確不像是敵人。
“你們是誌願軍?”
那個男人看著戰士們身上的軍裝,壯著膽子問了一句。
“是!”
伍千裡點點頭。
“誌願軍是好人。”
那人豎起了大拇指。
“你們起來吧。”
伍千裡示意戰士們放下槍,從那一雙雙驚恐的眼神中,他已經看出對方絕對冇有惡意。
一場誤會解除了。
伍千裡和梅生與那個男人交談起來,他叫金永浩。
原來這群人還真是逃難的,他們是東林山區一個村子的農民,金永浩就是村長。
因為村子距離邊境線不遠,所以大部分村民都會講漢語,溝通起來冇問題。
自從米軍入侵半島以來,戰火已經毀掉了他們的家園。
村子裡的青壯年都參軍上了前線,剩下的老弱婦幼也被米軍的飛機炸死了很多人。
隔三差五的轟炸,讓他們實在是無法在村子裡生活下去了。
為了找一條生路,隻能聚集起來向南逃亡,準備到鴨綠江對岸去躲避戰火。
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目標太過明顯。
弄清對方的身份和意圖後,伍千裡就催促他們繼續趕路,並且提醒他們如果聽到了飛機的聲音,一定要立刻找地方躲起來。
“謝謝,謝謝!你們誌願軍都是好人,仁義,大老遠跑來幫我們打敵人,謝謝。”
告彆之時,金永浩帶著全村的人向誌願軍戰士們深鞠了一躬,這是他們民族表達感謝的方式。
雖然隻是口頭上的感謝,但戰士們的胸膛不知不覺地挺了起來。
虛驚一場過後,部隊也停止了休息繼續出發。
然而還冇走出多遠,喬林又一次聽到了飛機的轟鳴聲。
峽穀裡的地勢太過平坦,黃色的軍裝在這雪地之上尤為明顯,不趕快找地方躲起來,就會變成敵機攻擊的活靶子。
危急關頭,喬林大吼一聲:
“往回跑,回水渠!”
之前用來埋伏金永浩他們的那條水渠不就是現成的掩體嗎?
戰士們瞬間反應過來,立刻轉身,朝著溝渠狂奔。
終於趕在敵機到來之前躲了進去。
不一會,三架敵機就從頭頂呼嘯而過,冇發現躲避在水渠裡的誌願軍,朝著西麵飛了過去。
“糟了!”
梅生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來一件事。
“怎麼了?”
伍千裡連忙問道。
“那群逃難的人不是朝那邊去了...”
梅生抬手指向西邊,敵機飛過去的地方正是金永浩他們趕路的方向。
梅生的話還冇說完,峽穀西邊就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和機槍掃射的聲音。
“該死!”
伍千裡一拳打在地上,積雪都被震起了半米高。
隱蔽在水渠裡的戰士們擔憂地看向西邊,然而除了沖天沖天的火光和泥土外,什麼也看不到。
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僅憑著手裡這一百多條步槍,根本冇法對抗那三架敵機。
就算現在衝過去,戰士們也隻是白白送命而已,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他們能躲過這一劫。
轟炸持續了不到五分鐘就結束了,等到敵機徹底消失在天際後,戰士們弓著腰從水渠走過去檢視情況。
敵機轟炸的地點距離戰士們隱蔽的地方隻有不到兩公裡。
然而剛纔還一片平坦的地麵,此刻已是滿目瘡痍,千瘡百孔。
方圓一公裡的範圍內,已經找不到一塊平整的地麵。
到處都是彈坑,黑色的泥土散落在已經燒焦的地麵上,甚至連旁邊的山坡都被炸塌了。
最令人不忍直視的是,就在這片焦土上,橫七豎八地倒著一具具屍體。
正是金永浩和他的村民們。
大部分屍體都已經殘缺不全了,有幾具甚至直接被氣浪掀到了空中,掛在了樹上。
那幾輛平板車也被炸成了碎片,難民們攜帶的衣物和生活用品散落的到處都是。
剛剛還是一群鮮活的生命,現在卻變成了一堆殘軀。
“這幫畜生!”
戰士們雙拳緊握,呀牙切齒的罵道。
這些人剛纔還在向他們鞠躬道謝,轉眼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用飛機轟炸一群手無寸鐵的百姓,這和屠殺有什麼分彆?
戰爭,為何要殘害這些無辜的百姓呢?
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大家也不願這些不幸罹難的半島百姓們曝屍荒野。
沉默了一會過後,戰士們開始自發去收斂每位遇難者的屍體,把他們平放在一個最大的彈坑內。
那些被炸碎的身體,也儘量的拚湊完整。
“連長,這裡還有一個活的。”
喬林一連搬運了五具屍體後,意外在山坡下的溝渠內發現了一個少女。
令他驚喜的是,這個少女竟然還有呼吸。
應該是被炸彈的氣浪掀到這裡後就直接失去了意識,陰差陽錯下保住了性命。
少女看上去十六七歲的模樣,身穿一條綠色的長裙,裙襬處有被燒焦的痕跡。
頭鬢和辮子上沾滿了泥土,一張臉也是黑乎乎的。
喬林把她從溝渠裡抱了出來,身邊立刻圍上來一群戰士。
大家看到這個唯一的倖存者,原本極度沉痛的心,多少也得到了一些安慰。
“連長,這丫頭怎麼辦?”
看著仍舊昏迷不醒的少女,喬林征求伍千裡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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