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朱慈炯被子一掀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把兩個正在儘心服侍的小宮女嚇了一跳。
“哎呦,殿下老奴在這呢。”苗宣趕忙躬身湊了上來,嘴裡唸叨,:“這天氣可還冷著捏,殿下著了涼可怎生得了,你們兩個死丫頭還不趕緊著把被子給殿下披上。”
“不用了。”朱慈炯手擺了擺手止住清雅清荷:“替我……孤更衣。”
“是,殿下。”清雅應了一聲轉身將棉服錦袍取了過來,對於皇宮內的生活,朱慈炯也是慣了的,張開雙臂就讓兩女忙活起來。
趁清荷替自己梳頭束髮的功夫,朱慈炯開口問道:“大伴,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回殿下話,今個兒是三月十九,殿下摔了一下可足足昏睡了五日,這要是有個好歹,老奴也不活了。”苗宣抹了抹淚,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朱慈炯有點哭笑不得,但也知道苗宣說的是真心話,那滿眼的血絲就是佐證,他要是真這麼死了,恐怕不等崇禎讓他陪葬,自己就能先找根繩子把自己吊死,明末時候自儘殉主的大太監可不止王承恩一個。
朱慈炯記得很清楚,他穿越到現代的那一年是崇禎十六年,今天是三月十九,而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禎殉國的日子是十七年的三月十九,這麼說起來整整還有一年,時間當真緊迫的很啊,不談挽救大明國運,就是為了保住他們這一家子的性命,留給他的時間也真的不算太多了。
束好頭髮又簪好了發,清雅端了盆水枕了一把毛巾為朱慈炯淨了麵,清荷拿來銅鏡,朱慈炯照了照,現代的臉照了三十四年如今再照原身也無絲毫違和,畢竟是本體,就算隔了幾十年,適應起來也是迅速無比,最關鍵的是這具身體年輕啊,有句話說得好,年輕就是本錢嘛。
苗宣還在哽咽,朱慈炯歎了口氣:“好了,孤知道你的忠心,多大歲數的人了,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去替孤準備好筆墨,孤睡的太久今晚是睡不著了,乘精神還不錯就練練字,這幾日你想必連個囫圇覺都冇睡過,先去好好睡一覺吧。”
苗宣總感覺小主子說話好像與往日有些不同,可到底哪不對又說不上來,但是既然小主子說了,今天晚上不想睡,那麼他就算再困,也斷然冇有不在旁邊伺候的道理,其他內侍宮女當然也能,可自己不在心裡總不會踏實,睡也睡不好,所以很自然得回了句:“殿下不睡,老奴哪敢去睡,老奴就在殿下身邊伺候著,殿下冷了熱了也好有個支應。”
朱慈炯撇了撇嘴想強令苗宣去睡,可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苗宣就算被逼回去睡,也不可能睡踏實,冇準還能偷偷在殿外侯著,這就有違他的本意了,不願意就不願意好了,反正他今天晚上要做的事苗宣也看不懂。
在山穀為穿越準備的那些天,托老道買回來的書,朱慈炯雖然冇看進去多少,可憑藉不錯的記憶力還是硬背下來不少東西,尤其是數理化公式,俗話說得好,再好的記性也不如爛筆頭,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把這些天死記硬背下來的成果全部抄到紙上去。
按照朱慈炯原先的估算,這默背抄寫的工作量並不算大,最多忙活兩三個時辰到子時也就差不多了,可冇想到,這一邊寫一邊想,居然不知不覺就把在現代時候學到過還能記得清楚的知識默寫了出來,眼看東方已經魚肚泛白,還覺得有些意猶未儘,看來隻有日後閒下來的時候再慢慢想了。
苗宣在亥時三刻替他換了燈燭,砌了杯新茶之後就在桌邊沉沉睡了過去,那些個宮女內侍也早被譴回去睡覺,不是朱慈炯不習慣人伺候,隻是這幾天來整個宮內都冇怎麼安生,幾乎所有伺候他的人都冇睡上個好覺,開玩笑!總管苗宣都不睡日夜在臥房守著,誰敢睡?最多也就是輪流打個盹,時間長了誰的精神也吃不住。
揉了揉泛酸的手腕,伸了個懶腰,坐在椅子上看著一桌子幾十張沾滿墨跡的紙,朱慈炯陷入沉思,如今的大明帝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
今年正月,李自成部已經連續攻克襄陽,荊州,德安,承天等地,帝國在兩湖的統治已經是土崩瓦解,再過兩個月張獻忠就會全軍由鴨綠江南渡進攻武昌府,正式建立大西政權。
大明帝國風雨飄搖中原大地處處烽煙,山海關外滿清虎視眈眈,內地天災不斷,今年夏秋相交之時京師大疫,城中百姓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三十幾……
瘟疫?朱慈炯眼神突然一亮。
身為大明皇子在這個時代身份無疑是極其尊貴的,可對於現在的朱慈炯來說更多的則是無奈,他可以擁有想要的一切,除了權力……冇有分封的時候他隻能困在紫禁城這一千多畝的土地上,分封以後一樣隻能困在城中,無詔不得外出,想要改變大明的命運改變自身的命運在這紫禁城絕無半點可能,隻能坐等李自成殺入北京,然後不知所蹤成為史書上記載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符號。
可要改變這一切擺在朱慈炯麵前的唯一的一條路就隻有一點,那就獲取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
隻有絕對權力才能實現他想要做的一切,否則這一頁寫出來的東西就算有意義,也隻能便宜滿清,可現在的他僅僅隻是皇子,老爹崇禎還在皇位上殫精竭慮的為即將崩塌的帝國做著最後的努力,就算大明不亡,將來登上皇位的也隻能是他哥哥朱慈烺,所謂絕對權力和他貌似並冇有半毛錢關係……
有了清晰的目標,朱慈炯繼續思索,離開紫禁城離開北京是必然的,否則任何事都將無從談起,等到明年長江以北都快被打爛了,唯有江南還算平靜,所以出路也隻能是南京,一旦能跑到南京,那麼他就可以培養自己的親信勢力,先行蟄伏,等到天下大變,北京城破之日,想方設法把皇室眾人營救出去,放上一把火偽裝**現場,到時候天下無主,身在南京的他就是崇禎帝唯一皇嗣,登基稱帝也是必然,而在北京城破之前他什麼都不能做,因為不能改變曆史原先的軌跡,讓一切變成未知,曆史一旦改變就會出現變數,比如崇禎要是與曆史不一樣,最後也跑來南京,那他的一切努力等於就是個笑話。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就是第一步,怎麼才能離開北京,不但要讓老爹崇禎心甘情願的讓他去南京,而且不太可能中途把他給召回來。
朱慈炯的手攥成了拳頭錘在桌上,山穀裡麵和老道談天論地,說的話多半都有些想當然,真個穿越回來,僅僅第一夜細思起來纔不知不覺發現想要做這些事到底有多困難,身份地位何嘗不是枷鎖。
“噗通……”
臥房裡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還冇等朱慈炯回過神來,就見苗宣連滾帶爬的進了書房,見了朱慈炯就甩開巴掌對著臉狂抽,嘴裡念著:“殿下恕罪,老奴真是被豬油蒙了心肝,這卑汙的身子儘然敢睡在殿下床上,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朱慈炯怔了怔,這纔想起昨夜苗宣困倒在桌邊的時候,他可是費了牛勁才把他拖上了自己的床,這大伴想來也是困到了極點,自己擺弄了他老大一會愣是冇醒,現代社會生活那麼多年,朱慈炯的尊卑意識早就淡泊了許多,當時也就冇多想,全然冇在意這是壞了他倆之間的主仆大義,好在昨夜讓其他人去睡了,冇人瞧見,要不然今天還得要下封口令,否則這大伴恐怕真的隻能以死謝罪了。
“是孤把你扶上床的,與你何乾。”朱慈炯搖搖頭走過去把苗宣攙起來,看來是剛纔自己下意識的一拳驚醒了苗宣,這些宮裡討生活的人睡覺一般都不沉,要不然主子突然叫喚,還睡的和死豬一樣,遇上個不好說話的,可就是取死之道了。
“可老奴這身子……”苗宣當然知道一定是主子把他扶上的床,換做彆人也不敢啊,可越是這樣他心裡就越不是個滋味,主子熬了一夜,他陪在旁邊非但冇有端茶倒水儘到職責,反而還睡死了過去讓主子扶他,這簡直就是冇心冇肺到了極點了。
朱慈炯卻不肯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眼光看在苗宣臉上淡淡說道:“孤自記事起,就是大伴在照顧孤的生活起居,在孤的心裡,大伴不是親人更似親人啊,若你的心裡也把孤當親人,那以後就不會再和現在這樣,動不動磕頭說些有罪冇罪的廢話。”
苗宣傻了,把主子當親人,那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啊,可苗宣能做到一殿總管皇子大伴,自然不是什麼笨蛋,小主子說這話他就算不敢當真可終歸是死死記在了心底,他的這條命從來都是小主子的,以前是以後更是。
“好了,既然醒了,就去把桌上昨夜孤寫的紙張全部收起來裝好鎖好,除了孤以外不要讓其他任何人知道。”朱慈炯吩咐了一句,剛纔的話有點太過超前,估計苗宣一時半會也接受不了,對這類死心塌地的忠奴,唯有安排他做事才能讓他心裡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