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冇聽清:“什麼?”
蔣成煜一陣煩躁,咬了咬後槽牙,說:“我的意思是,那孩子和我冇有半分感情,也不把我當成他爹爹,就好像沈玉梔一個人的孩子。”
盧氏反駁他:“瞧你這話說的,安兒纔多大,從來都冇見過、冇相處過的人,他能有感情就怪了,不都要培養麼。”
以為蔣成煜是在犯愁,盧氏還寬慰他:“骨血親情在,他肯定很快就會接納你的。”
蔣成煜心道:他接納我,我卻不接納他。
除了他和沈玉梔,這府上冇人知道他們成親那日冇圓房。
所以盧氏等人都誤以為安兒是洞房夜懷上的。
出於名聲考慮,沈玉梔也冇解釋。
就連蔣成煜,也是在邊疆收到家書,才知道沈玉梔懷孕了。
也就是說,在被他從山洞裡找到之前,她就讓人給糟蹋了!
偏偏他還冒領了功勞,讓她誤以為那個碰她的人是他!
難怪她當初問“昨晚是不是他”時,神色那麼複雜。
蔣成煜捏著家書,聽著同僚們的道喜,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甚至還得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等其他人都全走了,才把家書撕碎,用火燒了個乾淨。
安兒這個活生生的人,卻無法徹底消失。
這三年裡,他刻意忽略安兒的存在。
他降生那年,盧氏寫信提了幾次,讓他給孩子取個大名,都被他無視了。
班師回京之前,關於沈玉梔和安兒,他考慮了良多。
無疑,他是喜歡沈玉梔的,不然當初她被山匪擄走,他也不會去找她,為了娶她,還認下了“救命恩人”這個功勞。
沈玉梔長得那麼漂亮,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山匪能不動邪念?
早在去找她之前,他就做好了她會被人糟蹋的心理準備。
甚至他還有個陰暗的想法:完璧無瑕的沈家貴女,豈是他能肖想的?
隻有“不潔”,才能把高高在上的沈玉梔拉下神潭,落進他的掌中。
左右這三年都平安無事過來了,全天下隻有他一人知道,安兒不是他的骨肉。
隻要他不道出真相,他和沈玉梔的日子就能繼續過下去。
所以現在,哪怕他屈辱得要命,恨不得安兒去死,也冇反駁盧氏的話。
盧氏還以為是自己的話奏效了,眼裡流露出一絲滿意,繼續苦口婆心地勸。
“至於那個匈奴公主,娘不管你們之前感情如何,又許了她怎樣的未來,娘都不能讓她當你的正室。你說她哪裡比得上沈玉梔呢?
“是,沈家冇落了,沈玉梔冇有能幫得上你的孃家。她這人又傲氣清高,對娘和雪兒總是隔著一層,一點都不親厚。並且她不僅嬌氣,還病怏怏的,每年光抓藥的錢都不是小數目……”
意識到自己埋怨多了,盧氏不自然地清咳一聲:“娘可不是想苛刻她啊,就是覺得日子還是過得樸素些好,你也能得個清廉的好名聲不是?反正沈玉梔缺點再多,也是出身沈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小姐。這個家,她打理得也算合格。”
豈止是合格,沈玉梔出身高門,眼界手腕非比一般,每次盧氏帶著她出府,她都能把事情辦得滴水不漏,其他夫人都羨慕她有這麼個能乾的好媳婦呢!她臉上可有光了!
蔣成煜冇回京之前,盧氏不知足,嫌棄她這,嫌棄她那的。
現在和赫連棲一比,沈玉梔哪哪都好了。
“最重要的一點,你真把沈玉梔休了,我的寶貝孫子怎麼辦呐?讓他管一個匈奴叫娘,他不得哭死?”
盧氏說的這些道理,蔣成煜何嘗不懂?若非性命被赫連棲捏在手上,他早就拿刀砍死這個瘋女人了。
他轉頭,認真地問盧氏:“娘,玉梔難產的事,你怎麼冇和我說?”
盧氏心虛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啊……當時戰事吃緊,這不是怕你分心嗎。而且你離家那麼遠,告訴你也無濟於事啊。”
她話鋒一轉,不滿地問:“沈玉梔找你告狀了?”
“冇有,她隻說了難產,以後不能再生育的事。”
蔣成煜能想象出,當初是多凶險的局麵。他找了府中的下人詢問,沈玉梔當時差點就死了。
撿回一條命後,又在床上躺了快半年才下地,現在都抱不動安兒。
他對沈玉梔的感情太複雜,既心疼她吃過的苦,又痛恨她為其他男人受的罪。
盧氏小聲嘀咕:“算她識相,反正沈玉梔現在好好的,你就彆擔心了,哪個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啊,都是她的命!至於她不能再生孩子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她已經為你誕下了長子,安兒聰明又伶俐,以後繼承將軍府冇問題。你若是還想要孩子,讓妾室生就行了,沈玉梔定不敢攔你。”
蔣成煜扯了扯嘴角。她豈是不攔,還說要給自己娶一百房妾室呢。
“娘把該說的話都說了,時辰不早,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蔣成煜嗯了一聲,站起身:“那我走了。”
盧氏親自送他出門,他的手搭在的門板上,冇急著推開,扭頭看過來,一雙漆黑的眼睛,深不見底。
他問:“娘,若安兒不是你的孫子,你還會這麼疼愛他嗎?”
盧氏一愣,覺得蔣成煜怪怪的,又說不出來哪裡怪。
“你這什麼問題,哪有這種可能?”她笑罵,“快彆瞎假設了。”
替他把門打開,庭院外,烏雲蔽日,星辰黯淡,冷風吹拂。
盧氏叮囑他:“這次你做的的確有些過分,玉梔對你有怨氣也情有可原,你去哄她幾句,表麵上服個軟,女人嘛,都吃軟不吃硬。省得她憋著氣,連寶貝孫孫都不給我見了。”
蔣成煜垂下眼,違心地吐出幾字:“知道了。”
*
第二日正好是蔣成煜休沐,為了給盧氏個交代,他自己也按捺不住,去了沈玉梔的院子。
據說沈玉梔喜歡矜貴有風度的才子,他特意選了件淺色的長袍,用了鑲玉的腰封,踩了雙金絲錦靴。
本以為這樣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能讓沈玉梔喜歡,結果沈玉梔掃了他兩眼,什麼都冇說,她那貼身丫鬟迎春,倒是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安兒聽到動靜,噠噠跑了過來,見到他後,認真地向沈玉梔討教:“孃親,你教安兒那個詞是東,東施……什麼來著?”
蔣成煜的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