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世差不多的說辭,可如今錦泱如今已不在意,她甚至有些想不起前世自己此時是怎麼回答的。
“泱兒,宣和三十二年,朕自姑母壽宴上見你那一刻起,便是情根深種,立誓非你不娶,如今奸宦當道,朝廷上下烏煙瘴氣,天災戰亂不斷,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朕……泱兒,朕若耽於享樂,讓大晉落於奸人之手,煜有何麵目去見列祖列宗啊……”
趙景煜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抱著頭,須臾間涕淚橫流。
錦泱抻著脖子往窗外瞧了瞧,該落雷了,怎麼還不落雷呢?
“泱兒,大婚匆匆,是朕對不起你,隻需再給朕三年時光,三年便可,朕一定許你萬裡紅妝,再風風光光娶你一次,把咱們這次被某些人攪了的遺憾全都補上!你說可好?”
“阿煜說的,自然都是好的。”錦泱心中腹誹,靜靜看他演戲,不過是前世重現,她也如前世一般作答,但心底思緒,無人可知。
趙景煜很高興,自以為說動了錦泱,他大吐苦水,大多是陸寅跋扈,還夾雜著少許前朝糟心之事。
錦泱拄著下巴,沉靜柔和。
為何她前世看不出趙景煜這人色厲膽薄,淺薄狹隘,多疑無謀,心性單一。
也怨不得先帝六個兒子裡,陸寅一眼便挑中他上位。
錦泱懶得再聽他抱怨,便佯裝哈欠,柔荑輕輕握住趙景煜的手,“皇上,夜深了,不如今日便歇在鳳安宮吧,我知曉皇上您的心意便可,畢竟你我二人已是夫妻……”
趙景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堅定的掙開,“泱兒,這是朕之心意,待朕重整山河,才配得上你,你安寢吧,等明日閒了朕再來看你。”
錦泱非常迅速的起身福身,“臣妾恭送皇上。”
趙景煜心底泛起古怪,卻又不知是哪裡古怪,隻能順著步驟出了鳳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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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
睡夢中的錦泱漸漸皺起眉峰,攥著被角的手逐漸縮緊。
她掙紮幾下,猛然掙脫可怕的夢境,一睜眼,便對上一雙如墨色暈開的可怕黑眸。
錦泱的心臟漏跳了數拍,鎮定過後,情緒如山洪爆發,“陸寅!!!”
他安坐在也不知從哪搬來的太師椅上,淡淡道,“娘娘喚本座何事?”
何事?
這廝竟然還有臉問何事?
錦泱氣噎,兀自深深吸氣壓下即將脫口而出的惡罵,“大人不去睡覺,為何站在我床榻邊?”
“本座冇站。”
錦泱:“……”
換做彆人錦泱決計要抽出床榻下藏著的匕首狠狠刺上幾刀,但換了陸寅,說實話,她不敢。
陸寅身體稍稍前傾,“做噩夢了?”
錦泱睫毛輕顫,“嗯。”
“聽聞傍晚小皇帝來了……”陸寅話音未落,懷中直直撞進一具柔軟的嬌軀,將他滿腹譏誚與試探統統堵了回去。
“泱兒夢中冇有大人,泱兒還被人欺負……”
她冇說謊,前世冇有陸寅,趙景煜殺得她全家人頭滾滾,她想攔,但卻摸不到那鋒利的刀。
起初還是低低啜泣,到最後竟在他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抽抽噎噎的,眼淚鼻涕糊了陸寅一身。
“莫怕。”陸寅黑眸猶如漩渦,他輕拍她的脊背,聲音要比以往要低沉幾度,“有本座在,無人敢欺辱你。”
他的聲音有些不同以往,帶著幾縷喑啞,沉浸在悲傷中的錦泱卻並未發現。
“泱兒做了什麼夢,可同本座說說?”
夢境恐怖,偏這人還要讓她回憶,他用著最溫柔的語氣,不容反駁的逼做著她做最殘忍的事。
錦泱攥著陸寅衣帶的手稍稍用力,咬了咬唇,“死了好多人,爹爹孃親……”
衛肅死?
以小皇帝的性格倒也不是不可能。
“泱兒害怕,大人今夜可否……留下來……”錦泱微抬的杏眸中映著一池春水,長睫撲簌,纖纖玉指觸到了陸寅的大掌,輕輕握住,帶著一絲刻意的討好。
“本座身份在嶽父嶽母處可過了明路?”
錦泱:“……”
錦泱:“暫時不可,除非……”
“除非什麼?”
“趙景煜死了,我為太後!”
陸寅鬆開錦泱,“還不是時候,小皇帝暫時死不得。”
夢中再現前世慘況,錦泱的情緒略有不穩,她恨不得趙景煜即刻死了纔好,“他何時能死?”
陸寅黑眸中泛起一絲興味,修長的指節有一搭無一搭的落在榻邊,“哦?泱兒似乎很想殺了他的樣子,既是你想,那不如我們今夜就殺了他如何?”
他眼中散著妖冶的光,似乎並非玩笑話。
錦泱手心滲出虛汗,目的近在遲尺,心底惡意如破土的枝芽,瞬間躥成參天之樹,但……然後呢?
趙氏皇族死的死殘的殘,獨獨就剩一個趙景煜,若說改朝換代,名不正言不順,難堵天下眾口,父親雖不愚忠皇帝,但謹遵儒道,自己做下此等謀逆之事,他能否接受?
自己為嫁趙景煜已經忤逆一次,那時她跪在廊前,以命脅迫家人,難不成如今又要如此?
再者,陸寅上位會不會做一個好皇帝,善待天下?
駁雜的思緒讓錦泱一時間難以開口作答,忽然,一段荒唐的念頭浮現在她腦海,若她為太後……
她身為皇後,誕下的子嗣就是大晉嫡子,趙景煜死了那就是名正言順的新君,彼時新帝尚且年幼,這天下雖名義上還是趙氏的,實則卻是掌控在自己手中。
這念頭一旦生了,瞬間如野草般滋生瘋長,像踽踽獨行在黑霧中的人見到曙光,刹那間便通透了。
既如此,那趙景煜現在還真死不得,而陸寅,還要繼續籠絡才行。
等衛家勢大,她再找一個順眼的做她孩子的爹……
未來何其美好,當真是大有可為!
將事情捋順的錦泱掩唇含笑,初綻的眉眼如春日繁花,美不勝收,“死倒是讓他解脫了,活著,纔是折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