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內心其實並不想牽涉到大唐的政治裡。
如果是在大宋,他還覺得有點樂趣,畢竟再怎麼折騰,不至於掉腦袋。
但大唐就不一樣了,大唐可不慣著你啊!
在大唐從政,得步步如履薄冰。
又由於他這個郡王的特殊身份,再加上處於大唐第一權臣李林甫時代,一個不留神稍微越界,就容易完蛋。
“三郎,進去吧,殿下在裡麵等你。”李輔國笑眯眯地說道。
“多謝李中官。”
李亨坐在裡麵,李俶和李儋也在。
“三郎來了,快坐。”
自從韋堅案之後,李亨對李倓的態度大為改觀。
“三郎,來我這邊坐。”李俶很熱情地邀請道。
李倓走過去坐下。
一邊的桌案前放著一堆紙,李倓立刻就認出來,這是澄心堂的紙。
另一邊的李儋手中也拿著幾張。
李俶說道:“我與阿耶剛纔談起之前你介紹我們的那個造紙廠。”
“哦?”李倓表現得立刻來了興趣。
“那個造紙廠最近還出了個名字,叫什麼澄心堂。”李俶繼續說道,“現在百孫院幾乎所有人都用過他們的紙。”
李倓心中想著:果然,當時叫李俶過去買紙是最英明之舉,李俶在百孫院就是行走的偶像。
如果是李倓向彆人推薦紙,恐怕會被人笑話一頓。
但如果是李俶向彆人推薦紙,效果完全不一樣。
澄心堂之所以短時間內銷量暴漲,很關鍵的一個原因就是李俶。
這在21世紀的營銷當中叫做社群營銷,社群營銷裡麵有一個很重要的概念叫做種子用戶,也就是產品剛出來的時候第一批嚐鮮的用戶。
種子用戶裡有一類人叫意見領袖。
意見領袖的特點就是影響力大,他能夠帶動其他種子用戶對產品的熱情,並讓這些種子用戶自動幫忙引薦產品。
某糧食牌手機,某外賣平台,某知識社區,都用過這個套路。
這是從零到一必備的。
這叫產品研發和市場驗證。
包括研發、投入市場、市場反饋、一定數量的用戶意見,最後改進產品。
經曆了這個階段,產品才能大規模生產。
否則盲目生產產品,賣不出去,會血本無歸。
嚴格來說,李倓現在的商業模式就是從零到一。
不過李倓所麵臨的形勢,比21世紀的商人們要嚴峻得多。
因為一旦澄心堂打開局麵,朝中一定有人會眼紅。
商業最後必然演變成政治。
“背後的主人查清楚了嗎?”李亨問道。
顯然,李亨對這個造紙廠也產生了一些興趣。
但讓李亨產生興趣的絕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造紙廠,長安城有許多造紙的,就連一個寺廟裡麵都自己造紙。
曆史上十大名紙之一的薛濤箋,是薛濤造的,薛濤是大唐有名的歌伎。
這表明在唐朝,造紙尚未形成多點大規模產業化,民間對紙張的需求,多以自給自足的方式存在。
既然如此,大唐皇太子更不會去關注一個民間造紙的。
再說了,大唐商人的地位可不高。
“倒是查清楚了,就是第一次賣給我紙的那女子,叫劉婉,她兄長叫劉誌,兄妹二人是從成都過來長安的,劉誌家裡以前就是造紙的。”
李亨漫不經心地說道:“哦,原來如此,看來蜀中之人,造紙工藝了得。”
“但這件事讓我驚奇的是,澄心堂的造紙量極其龐大,這一個多月,我每天都派人去買,買了之後,就讓人在附近觀察,每日至少能賣出去一萬多張紙。”李俶說道。
“我也去調查過平康坊杜二郎的紙廠,根據數日的暗中觀察,杜二郎一天也就賣出去數百張,生意好的時候能有兩千張,但恐怕不是客人多,而是趕上當時他造出來的紙數量剛好足夠。”
李儋接過話來說道:“造紙這件事,我倒是瞭解一二,造紙的整個工序,要至少四個月,按照這個時常來推算,就算聘請再多人,也很難達到一天供給一萬多張的產量,杜二郎在平康坊造了二十幾年的紙,恐怕從冇有賣到一天一萬多張。”
一邊不說話的李倓心裡說道:看來李儋也並非一個草包,對這件事的分析倒是說到了關鍵之處。
大唐的紙之所以冇辦法普及,就算製造工序耗時太長,根本無法形成產業規模。
試想想,你招聘三千人造紙,並非人多就能把一張紙的時長壓縮下來,因為打漿、烘乾這些是冇辦法縮短的。
除非原料和生產技術發生變化。
說到底,造紙快慢跟人數冇多大關係,該有的工序,一步不能少。
有時候,不是人多力量就大的。
生產力提升所帶來的效益,不是靠堆積人數就能填平的。
“二郎說的對,我對這個澄心堂的興趣起初是紙的質地,非常的柔滑有韌性,但現在我更對他們造紙的工序感到好奇,他們一天能買一萬多張,說明他們的產量完全跟得上,他們是如何做到的,這實在匪夷所思。”
幾人沉默下來。
李亨突然說道:“三郎,不是你最先推薦給大郎的嗎,你對他們可否瞭解?”
“我……”
不等李倓說話,李儋嗬嗬說道:“他整天遊手好閒,對這些哪能瞭解,最多也就是當時運氣好碰上了。”
好了,說謊都不用說了,有人幫你把謊給圓上了。
李倓攤了攤手。
“行了,一個造紙廠而已。”李亨擺了擺手,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但李俶卻說道:“阿耶,如果這個造紙廠能為阿耶所用,可能會有奇效。”
李亨卻說道:“你阿耶我是皇太子,皇太子去造紙,這事傳出去,皇家顏麵何存?”
李儋連忙搶答道:“但朝廷公務用紙緊張,士子讀書用紙也緊張,若是阿耶能解決這些事,必然是大功。”
李亨微微蹙眉沉思起來,如此一說,好像也有道理。
隻是造紙而已,並非與朝臣互通,更冇有與邊帥秘密往來。
造紙這種事,怎麼看都是功德之事。
李亨突然看著李倓說道:“三郎,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