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早上,天空依舊飄著鵝毛大雪。寒煙一大早就鑽進了飄雪苑,手裡捧著一杯熱茶,窩在爐邊不動。
清風站在一旁不停地數落他:“你這人,臉皮倒厚!當日威脅小姐出去的時候,說是如果不出去,你便日日來鬨騰。如今呢?小姐已被你騙了出去,你還不是天天來鬨,真能折騰人!”
“你懂什麼?”寒煙白了她一眼,“我是怕你們主仆二人寂寞,才天天來的!你們又不出門,又冇人陪你們說笑,悶壞了怎麼辦?”說罷看了一眼站在窗邊觀雪的飄落。
就像感應到他的目光一般,飄落回頭看了一眼,對他道:“那我們出去走走吧。”
一句話石破天驚,那邊的兩個人差點跳起來:“什麼?”
飄落垂了眼簾:“我想去看看娘。今天是年三十,不能讓娘一個人呆著。”
取過柔軟潔白的狐毛披風,清風將它緊緊裹在飄落身上。飄落又氣又好笑:“這丫頭,是要將我悶死麼?”然後鬆了鬆領口。
清風不甘心道:“外麵很冷的!”
“知道啦,我會照顧好落兒的!”寒煙插嘴道,然後拉起飄落的手出了門。
握住她手的瞬間,他心中一冰。
為什麼,她的手總是這樣涼?
慕容觀止正欲出門上朝。他走出院子,不經意間一回頭,看見了兩個在雪地裡穿行的人,但他的視線,卻隻停留在後麵那個潔白的身影上。
那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安靜到,他連呼吸都忘記了。
那是她麼?她回來了麼?
仿若時空交錯般,他以為自己又看到了初見時的黎如雪。
那是她吧?她回來了,對嗎?她對自己,終究還是有……哪怕是一絲留戀的,對嗎?
是這樣麼,如雪?所以,你回來了,對不對?
他癡癡的看著她,直到她一點一點的走進,他的心越跳越快。
真的是她麼?
旁邊有人說了一句什麼,他恍若未聞,隻癡癡的看著她,怕驚走了她般,輕聲喚道:“如雪……”
他看到她臉上古怪的表情。她輕輕皺了皺眉,然後開口吐出一個字,聲音不大,卻很清晰:“爹。”
他幡然醒悟。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他腦裡隻盤旋著這三個字,一瞬間,竟像蒼老了幾年。
寒煙呆呆的看著他,心中奇怪。飄落心中一動,又輕喚了聲:“爹。”
慕容觀止這才真正清醒了過來,他看了看他們兩人,回神道:“你兄妹二人,是要去哪裡?”
“我們去拜祭四娘。”寒煙小聲說。
他的心猛地一痛,像是被什麼猛烈撞擊了一樣。
是啊,她已經,不在了……
他微微點了點頭:“好,好,去吧……”說罷,魂不守舍的出門上了轎。
飄落和寒煙隨後也出了門,上了馬車。
將頭靠在車窗上,飄落閉上了眼睛。
他竟是如此愛她的麼?就算,得不到她的哪怕一絲愛,就算,她已經不在了,他還是如此無怨無悔麼?想到他痛徹心扉的表情,飄落忖道:原來,對一個人的愛,是可以深到這種地步的。把如果,娘能接受他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早逝了?
“落兒,爹方纔,是將你當成四娘了麼?”寒煙小心翼翼的問道。
的確,這對母女有太多太多相似的地方,從模樣到性子,像得讓人稱奇。
飄落睜開眼睛,眸子閃亮如星辰。
寒煙不禁一愣。從小到大,他從未見過她的眸子如此閃亮。她的眸子,多半如黎如雪般清澈平靜,不見一絲波瀾。如今突然見了她這個樣子,倒真是有些呆住。
“寒煙,爹,他是真的很愛孃的,對不對?”飄落澄淨的麵容突然變得像孩子一樣天真,眼睛裡波光流轉。
看她的表情,寒煙被嚇了一跳——她幾時有過如此靈動的表情?即使是在笑的時候,她也冇有如此靈動過,因為她的笑意從未傳到過眼底。但她此刻的表情,終於讓寒煙相信,她也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而已。
頓了一會兒,寒煙肯定的答道:“是,爹很愛四娘,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