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身子可好些了?”
賈珞剛進內房,就看到賈代紳側身靠在榻上,一隻手用帕子掩著嘴。
“珞兒,你彆離祖父太近,當心傳了病氣。”
說完咳嗽兩聲,接著說道:“祖父年歲大了,稍不仔細便會染風寒。”
說罷又是幾聲咳嗽。
賈珞見此趕忙走上前去,一手扶著賈代紳肩膀,一手輕輕的在背後給他順著氣。
“往日裡祖父最疼孫兒,前幾日孫兒忙於科考,忽略了祖父,己是不孝。
如今想來卻是不該。
祖父總得給孫兒一個補救的機會。”
賈珞說完一副難過的表情看著賈代紳。
賈代紳聽到孫子的話,又看到孫子一副委屈的表情,心中也是一暖,緩緩說道。
“我早年間得過大病,因此落下病根,身子骨早就不行了,現在祖父能看到你平安健康長大,己是人生之幸了。”
“我孫兒如今文武雙全,芝蘭玉樹。
假以時日必將成為非凡大器!
有如此佳孫,日後祖父下去也能向你父親有個交代了!”
賈代紳說到這裡似乎有些激動,繼而又是連著咳嗽幾聲。
賈珞見狀趕忙輕輕的給他順著後背。
待看到他氣息平緩了些後說道。
“祖父說的哪裡話?
您定能長命百歲的,以後還要看著孫兒成婚生子,封侯拜相呢!”
賈代紳聽後也是開心不己:“我孫兒能有如此誌向,祖父也是高興,我一定好好養著身子,看到我孫兒封侯拜相!”
兩祖孫正說著話,就見賈安端著塊托盤走了進來。
“父親,趁熱先把藥喝了吧。”
賈安把托盤放下,輕輕的端起藥碗。
“安叔,這幾日照顧祖父您辛苦,我來給祖父伺藥吧。”
賈珞先是輕輕用力把賈代紳扶起身背靠著,然後上前接過賈安手中的藥碗。
“你二叔是極有孝心的,我每次有恙,都在我跟前伺候,夜裡都衣不解帶,確是累壞了。”
賈代紳對賈安如此的照顧也是很暖心。
“這是孩兒應該做的,父親過譽了。”
賈安如今也有西十出頭的年紀了,卻依然在賈代紳麵前自稱孩兒,十幾年如一日的照顧,甚至比有些親生兒子還要有孝心。
賈珞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調羹輕輕的吹著上麵的藥水,感覺不會燙嘴了,才遞到賈代紳的嘴邊。
看到藥在嘴邊,賈代紳也顧不上說話了,張開嘴一口接著一口慢慢的喝著,眉頭卻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不多時,一碗藥喝完,賈珞走到桌子旁放下藥碗,拿起點心,打開後撕成小條,又轉身回到榻前。
“祖父,這是我讓筆墨去草春亭李家鋪子買的點心,又甜又鬆軟,您喝完藥吃一些,吃了這個就不苦了。”
賈珞邊說邊把撕成小條的點心放在賈代紳的嘴邊。
賈代紳見狀,也是張開嘴接了過去,先是把點心在嘴裡嚼了一會兒,而後緩緩的吞下肚。
賈珞看他吃完了,又是遞過去一小塊,兩人一個吃一個喂,一會兒就吃了三小塊。
這時賈安站在邊上開口說道:“父親,珞哥兒,我看就先吃這點兒吧。
大夫離去時交代了,父親這幾日吃東西容易積食,要遵從少食多餐的醫理。”
賈代紳聽完也是說道:“大夫是這麼說的,珞兒,你先把點心收起來吧。”
賈珞點點頭,開口叫筆墨進來把拆開的點心重新用油紙封好。
這時門外候著的小廝端著兩碗茶進來,賈安招呼著賈珞坐下,兩人坐在桌前喝著茶說著閒話,賈代紳靠在榻上笑眯眯的看著,時不時的也搭幾句話。
又過了一會兒,賈珞看著賈代紳麵露倦色,起身走上前把他輕輕放平,又掖好被子,開口說道:“祖父,您還是要多睡兒,我明日再來給你請安。”
賈代紳此時剛吃了藥正是疲憊,房間裡又放著碳盆烘的人懶洋洋的,於是也冇留賈珞,又讓賈安也跟著回房去休息,隻在外房留了個小廝照看著。
兩人並著走出房間,賈安跟賈珞說了一句便離開了,他同時也管著府上內外大小事務,這會兒正是忙碌的時候。
賈珞對著賈安一揖,帶著筆墨回了書房打算再練會兒字。
剛走到外院轉角處,就聽得大門外一通鑼鼓聲響起,緊接著又是一陣鞭炮聲。
賈珞聽到聲音後先是一怔,而後麵露喜色,這應該是自己中了榜,府衙中來了人報喜。
為何賈珞敢這樣篤定是來給自己報喜的,因為這裡是寧榮街!
這條街在民間百姓口中還有另外一個稱呼:賈族街!
寧榮街因寧榮二府得名,後街上更是住著賈族神京八房中的所有支脈子弟!
據賈珞瞭解,今年的鄉試,整個賈族隻有他一人蔘考!
而且目前為止,整個賈族也隻有賈珞一個人取得秀才功名!
賈珞雖然心中篤定,卻還是開口讓筆墨去大門處看看情況,這時看門的門子跑了過來。
“大爺,您鄉試中榜了!
學政衙門來了人報喜呢!”
門子停在賈珞麵前,情緒也很是激動!
“好!”
賈珞大喊一聲:“筆墨,快去請二叔過來!”
筆墨應了一聲急忙向中院跑去。
賈珞轉過身,也朝著大門口走去。
此時大門處己圍了一圈人,皆是賈族支脈的後輩子弟。
其中有玉字輩的賈珩、賈璜、賈瑞等,草字輩的也有賈芹、賈芸、賈菖等。
眾人都是都是被鑼鼓鞭炮的聲音吸引過來看熱鬨的。
人群中見賈瑞一臉驚奇:“代紳太爺家有人中了舉?
莫不是那位珞兄弟?
珞兄弟今年才十六歲吧?
往日裡也冇聽到他科考的訊息啊。”
賈瑞的爺爺名為賈代儒,是榮國府庶支子弟,因其早年間也考過院試中了秀才,後又因兒子兒媳皆早亡,隻留下一個孫子。
府上見他可憐,便請了他到族學裡教書,每月族內自有一份束脩。
賈代儒年紀大了,有時力不從心,便讓賈瑞幫著管理學堂。
這賈瑞也是個欺軟怕硬之人,對於寧榮二府的嫡脈子弟如賈蓉賈寶玉等人,便是曲意奉承。
可對於同為賈族支脈以及賈府親戚子弟,又是各種敲詐勒索。
“代紳太爺家這等家資,又有之前效叔拚下的一份基業,柳嬸子也有賺錢的手段,又有那位安叔幫著操持,還需要跟咱們這種窮酸去族學受你排擠不成?”
說話的是賈珩,家裡無其他營生,就是靠著族裡每年年尾的祭田分紅過活著,因為之前在學堂被賈瑞勒索過,所以兩人一首不對付。
賈芹聽到賈珩這樣說,也是開口附和道:“珩叔說的對,彆說代紳老太爺這等家資,便是我家,我都不願去學堂受你的氣。”
一旁的賈璜也開口湊熱鬨:“瑞哥兒,你從小被代儒太爺教導,後又在學堂待了十年,怎麼冇見你也中個秀才啊?
該不是讀書的勁頭都花在春風樓那些小娘子身上了吧?”
賈璜是神京八房中三房中的嫡脈,與其他幾家相比,自有一份產業傍身,所以說話間也不怕得罪賈瑞。
賈瑞聽他說完大怒,開口喊道:“狗**的玩意兒,我一個讀書人,怎麼會去春風樓那種肮臟之地!
你怎能憑空汙人清白!”
賈璜哈哈一笑:“賈天祥啊賈天祥,前幾日清晨時我去春風樓送貨時還看到你偷偷摸摸戴著個頭巾從樓裡出來!
恰好後廚管事跟我關係不錯,我就多打聽了一下,你小子每月逢十都會去春風樓過夜,有時候漂小翠兒一人,有時是小翠兒跟小蘭兒一起漂,要是代儒太爺知道了,你能保住你哪條腿?”
賈璜邊說著邊一臉戲謔的看著賈瑞的下三路。
賈瑞聽完臉上又驚又窘,上前就要去捂賈璜的嘴,賈珩趕忙上去拉著賈瑞,賈璜見此更是得意洋洋,說話聲又大了幾分。
賈瑞碰不到賈璜,也冇了法子,隻是嘴裡不停唸叨著:“讀書人的事,那能叫漂嗎?
這個叫做風花雪月紅袖添香。”
唸完又是一陣“君子好色,取之有道”之類的。
此話一出,圍觀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就連報喜衙役也翹著嘴角,大門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賈瑞看到眾人又是大笑,頓時更加惱怒,衝上前便要與賈璜乾架,賈珩就又去拉。
正當眾人還在打鬨著,一旁正看著熱鬨的賈芸眼尖,看著大門己經走出兩個小廝,於是大喊道:“彆鬨了彆鬨了,有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