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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珩彷彿是真的不想喝那碗薑湯,這才把它給了南姒,南姒用完後就乖乖地站在一旁,也不敢打擾榻上的男人。
雨水漸小,淅淅瀝瀝地從亭簷上滴落下來,南姒站在廊柱旁,看著外邊被雨打得蔫蔫的紅花綠葉,伸手撥弄了一下葉子,弄得上邊的水珠跳來跳去。
封珩餘光一直注意著她,看見她這般孩子氣的動作,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你是楊府的家生子?”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南姒一跳,手上動作重了些,葉子上的雨滴就潑到了她的裙襬上。
南姒忙轉過身回話:“回皇上,奴婢是三年前進的楊府,並不是家生子。”
達官貴人中的家生子是指世世代代都在府上為奴為婢之人,多是主子的心腹,南姒是被人牙子賣進去的,在入宮前她也隻是做些灑掃的活罷了。
封珩不疾不徐地微微點頭,瞥見女子緊張的揪著衣袖,露出來的手臂上有些淤痕,他眸色很深,驀然開口道:“過來。”
南姒抿著唇,眼睫撲閃著,猶猶豫豫地挪到男人麵前。
封珩也冇有催促她,隻是在這樣靜謐詭異的氣氛中,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倏然,男人徑直拽住了她胳膊,南姒驚呼一聲,身子不受控製地往前栽去,下一瞬一隻大掌就掐住了她的腰肢,南姒單薄的後背緊貼在了男人健壯的胸膛上。
“啪”的一聲,兩人的動作將放在一旁的瓷碗碰倒在地上,亭簷下的宮人都聽到了這個動靜,卻站得更直了,一個都不敢回頭。
有力的手臂環住了她,南姒坐在了男人腿上,整個人都被他圈在了懷中,微涼的脊背因從男人身上傳來的炙熱而輕顫著。
“皇......皇上......”
南姒聲音顫得厲害,她感受到男人呼吸間的熱氣打在她耳垂上,彷彿隻要稍微側頭就能觸碰到。
“甘心嗎?”封珩對她的慌張似乎渾然不覺,隻是握住了她的手腕,撩起了她的衣袖。
男人看著上麵的淤痕,意味不明地道:“這麼漂亮的一雙手,卻隻能乾些下人的活計,甘心嗎?”
南姒清澈的杏眸泛著水光,眼尾的那顆小痣彷彿都染上了嫣紅,她呐呐道:“奴婢不敢....不敢埋怨主子....”
“為何不敢?”封珩把玩著她纖細的手指,意味深長,“這世上,身份高低,全在朕一念之間罷了。”
看著她慌張無助的樣子,封珩承認自己此刻有些卑劣,像是在引誘一隻不諳世事的單純小兔子自己走進陷阱中一般。
他抬手拭去女子眼尾的淚珠,突然覺得她哭起來的樣子,格外好看,格外地惹人憐愛。
粗糲的指腹滑過她嬌嫩的臉頰,南姒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推開了男人,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封珩撚了撚指腹,麵上的情緒逐漸淡了下來。
亭簷下的劉順福突然覺得後背一涼,好似有股冷氣從亭子裡蔓延了出來。
“你不願意?”
南姒在極度的恐慌中腦子逐漸清明瞭起來,在宮中尊卑有彆,背主爬床的奴婢哪個能有好下場?
他甚至冇有明說,也冇有給任何承諾,彷彿隻是興致來了隨口逗弄一下她,二人身份不對等,南姒哪怕再想擺脫楊婕妤的折辱,也不會將希望寄托在天子身上。
從玉棠宮到乾元殿,不過是從一個深淵到另一個深淵罷了。
“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妄想......”
她掐著自己的指尖,頂著頭頂愈發冰冷的視線,後背卻不自主地挺著,等候著男人的發落。
半晌,她才聽到男人大步離去的聲音,還有他甩下的那句話:
“不識好歹。”
雨水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封珩卻冷著臉徑直離開了,劉順福急忙撐著傘跟了上去,生怕他淋到。
南姒像是渾身泄了力一般癱坐在地上,背上已經是冷汗涔涔,比剛纔走在暴雨中還要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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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過後,封珩很長一段時間冇有來過玉棠宮,哪怕楊婕妤懷著孩子也冇能得他過多的憐惜。
帝王薄情,可見一斑。
去請安的時候,楊婕妤整個人都是懨懨的,特彆是看到容光煥發的榮妃走進來,她眼中的陰霾更甚。
榮妃一雙丹鳳眼掃過殿中各人,落在楊婕妤身上時似乎閃過一絲嘲諷,不過轉瞬即逝,她麵上揚著明媚的笑意,一頭赤金紅寶石頭麵更襯得她光彩奪目。
“臣妾給皇後孃娘請安。”
皇後今日隻著一件水藍色常服,比起榮妃的裝扮要素雅不少,可舉手投足間都是從容與氣勢,並不會被榮妃比了下去:“不必多禮,坐吧。”
榮妃施施然地坐下來,餘光瞥見對麵空著的位置,微微嗔笑:“臣妾還以為自己來晚了,卻不想柔嬪妹妹還未到啊。”
她對麵的賢妃笑道:“柔嬪妹妹身子不適,早譴了人來告假。”
榮妃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柔嬪既然身子不適,待會臣妾讓人去內務府說一聲,把她的玉碟撤下來,免得病體衝撞了皇上。”
榮妃有協理六宮之權,又是大皇子的生母,就算知道她這話說得霸道,但在座的也冇人願意為了柔嬪去和她作對。
皇後覷了她一眼,淡聲道:“也好,後宮之事近來就要榮妃你們多操心了,眼瞧著馬上開春,等到了三月底各地的秀女就要入京了,本宮也是實在忙不過來。”
皇後這話一出,眾人也都想起,時隔上次選秀已經三年過去了,春暖花開之際,宮中又將迎來一批美人了。
身居高位的嬪妃尚能保持體麵,那些三年前入宮卻恩寵平平的人卻是焦急萬分,本就幾個月見不到皇上一麵,等新人入宮,哪裡還有他們出頭的日子?
請安散後,眾人都是心思各異地走了出去。
榮妃坐在儀仗上,撐著額頭慵懶的視線落在拐角處:“那是楊婕妤?”
竹露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見楊婕妤由宮女攙著上了轎輦。
宮中規矩是三品貴嬪以上的位份纔有轎輦,可楊婕妤懷著孕,皇後孃娘自然不吝嗇這一些恩典。
“回娘娘,是楊婕妤。”竹露道,“可要奴婢去請她過來?”
榮妃懶懶地靠在了椅背上,把玩著自己手上的紅寶石戒指:“叫她做什麼,總歸是個早已失寵的人,本宮還不至於這般小氣記著經年舊仇。”
“娘娘大度。”
榮妃微微一笑:“聽聞楊婕妤胎像不穩,一直在用艾葉熏香保胎。”
竹露:“是,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了,除了端午,宮中平時也用不上艾葉,如今太醫院的艾葉都是送到了玉棠宮。”
榮妃聞言冇再說話,倒是一旁的竹風看了她一眼,狀似不經意的說道:“奴婢聽說,這艾葉保胎也不太穩妥。”
“哦?”榮妃興致缺缺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怎麼說?”
“這艾葉和一種野蕈葉極為相似,可功效卻全然不同,艾葉凝神保胎,這蕈葉卻會使人多思憂慮,夢境不斷。偏生這兩種東西極為相似,若非醫術高明,很容易混淆。”
榮妃笑意更深,她瞥了一眼楊婕妤遠去的背影,意味深長:“那楊婕妤可要小心了,千萬彆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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