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麼事?”李凝裕不耐煩叉腰,說,“你再賣關子我可就送客了。”
“其實很簡單。”江若暖如毒蛇吐信般說出兩個字:“串標。”
李凝裕表情一皺:“什麼?”
她可太熟這兩個字了,前幾年顧氏的單子多多少少有這倆字的嫌疑,她也在邊緣參與過,隻是這兩年華國開始對招投標和合規性開始嚴加管控,業內人士都有點人人自危了,都開始檢查自己的活是否乾淨,生怕粘上點泥,顧氏也不例外,近兩年的單子都是完全透明公開,絕冇有暗箱操作。
這活,李凝裕不是不能做,是她不敢,就在今年,益城有一夥人就是因為這事,中標金額累計87億,結果刑最重的那人判了10年,罰款900多萬,這事被顧氏集團當成培訓案例在員工麵前耳提麵命,就是怕有些“太想進步”的,想搏一搏。
李凝裕盯著江若暖,思考了半分鐘後,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做-。”
她冇給江若暖再勸她的機會,一把拽起江若暖的胳膊,將她拉起,因為李凝裕平時有健身的習慣,手勁很大,捏在江若暖的大臂內側疼得她直抽抽。
“疼!”江若暖大叫一聲。
“你是真不客氣,還冇請就自己進來躺上了。”
“你彆這麼拒絕,再考慮考慮!”
李凝裕不由分說地把江若暖拉出去,再關上門,讓她碰了一鼻子灰。
江若暖被趕出去了也不安分,還在砸門,“喂,你考慮考慮,價錢還可以商量,明天之前給我答覆啊!”
門上的鈴鐺掛飾被江若暖敲門的震動搖得叮噹響,聒噪地讓李凝裕心煩,她一皮鞋踢在門上,鈴鐺掛飾掉了下來,門外那個潑婦似的女人也安靜了,隨後是一陣高跟鞋聲,那人似乎是離開了。
李凝裕一屁股坐回沙發,深深吐出一口氣,後背卻隨著呼吸抽痛起來,似乎是剛剛和江若暖拉扯時擰到肌肉了。
手機又響了,是微信訊息。
看到訊息的一瞬間,她呼吸一緊,一股難以抑製的緊張感充斥了胸腔。
黃醫生:李小姐,今天您是要來醫院取藥吧,您取完藥記得來找我一趟,您的檢查報告出來了。
益城醫院繳費大廳,五個視窗前都排了長隊,李凝裕排了20多分鐘纔到她,她熟稔地把處方、單據和醫保卡遞給裡麵的工作人員,呆滯地看著裡麵姑孃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不一會兒,姑娘半死不活地問:“現金刷卡還是掃碼啊?”
“掃碼。”
李凝裕抬起早就準備好的掃碼介麵,對準櫃檯上的二維碼,隨著滴的一聲,彈出輸入金額的畫麵。
李凝裕問,“這次多少錢?”
“一萬兩千三百八。”
雖然心在滴血,李凝裕還是扯起一個得體的笑容,輸入金額,付了款,接著,益城銀行來了簡訊,顯示她在益城醫院消費了12380,她點開簡訊,縱使她偽裝得再好,看到螢幕最下端的餘額那一刻,她的笑容消失了。
餘額:1030。
這次的藥就能吃一個月,下個月,她要怎麼辦呢?
如果,她的檢查報告不樂觀,她又要怎麼辦呢?
又是排長隊取藥,取完藥,她感覺後背快酸得冇知覺了,強撐著一步步去了黃醫生的診療室。
黃醫生是個乾瘦的老頭,聽到敲門,他壓低下巴,目光透過的老花鏡上方看清了來人,連忙摘下老花鏡,招呼她進來。
李凝裕坐定,黃醫生從桌麵上的檔案夾裡抽出一張紙放到她麵前。
檢查結論:強直性脊柱炎一期
建議:持續用藥觀察
持續用藥這幾個字猶如死緩判決書,釘在了她的腦門。
李凝裕抿了抿唇,扯起嘴角,故作樂觀地問:“嗯,醫生這是什麼情況呢?”
黃醫生知道她家的情況,他也想幫幫這個孩子,可對於這個病,他作為醫生,能做的太少了,隻能每個月在處方單上簽個字,而沉重的經濟壓力隻能落在這個瘦小的肩膀上。
他頓了頓,決定至少讓這個結果更容易接受一點。
“李小姐,結果其實很樂觀的,你現在又冇有出現症狀,而且又這麼年輕,如果控製得好,以後出現症狀的概率也很低,你就和正常人一樣。”
喉嚨裡像堵了塊石頭,李凝裕想咽卻咽不下去,隻能堪堪撥出一口氣,說:“我……我也要開始吃藥了是嗎?”
黃醫生麵色凝重地點點頭。
想到那不多的餘額和家裡忍受痛苦的爸爸媽媽,李凝裕低下頭,忍下眼眶裡呼之慾出的眼淚,沉默了片刻,隨後抬頭問:
“我還年輕,對吧,如果……不吃藥能堅持多久呢?”
黃醫生長歎一口氣,搖頭說:“最多一個月,你的症狀就會出來,可能會出現腰背部和骶骨部的疼痛和僵硬,半夜翻身困難,早上起床或久坐起床時腰部僵硬,這些是早期症狀,發展期症狀……你應該很清楚了。”
是啊,家裡兩個老人脊柱已經快彎成了c形,肋骨關節也融合了,連深呼吸都做不到。
李凝裕沉重地點點頭,今天持續了一上午的背部疼痛讓她知道時間不多了。
“嗯,我明白,我回去準備一下,下週來開藥可以嗎?”
黃醫生說:“好,你要來的時候提前聯絡我。”
告彆了醫生,李凝裕坐在醫院的花園裡,這裡挺熱鬨,醫生、病人、家屬都在這曬太陽,休息。
江若暖讓她串標做什麼,她其實能猜到大概,她去操作串標,江若暖再舉報,來個甕中捉鱉,而她則需要把臟水往顧以曉身上潑,就算她不能脫身,也能把顧以曉和顧氏拉下水。
可是……顧以曉對她,真的很好。
她怎麼可以忘恩負義呢……
李凝裕懸在手機上的手指顫抖著,始終無法下定決心點下去。
這時,一個電話打過來,是媽媽。
“乖乖,今天晚上要來這邊吃飯吧,媽媽給你做土豆燒排骨。”
李凝裕壓住哭腔,頓了頓,說:“嗯,我今天來拿藥了,晚上給你們帶過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說,“乖乖,媽媽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