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幽穀。
夜色深沉,皓月之輝被烏雲重重遮掩,天地間一片昏沉。
寂靜之中,冷冽的天幕竟悄然灑落點點雪白,初如細沙,後逐漸成密集如雨,潤物無聲。
呼呼——風,輕輕拂過,歲末之際,瑞雪自朦朧天際緩緩飄落,輕盈地落入她的掌心。
身著素雪白衣的女子,靜靜地佇立在竹屋之外。
隨定,她清靈目光輕起睫毛,纖手如玉,觸接雪花間,眸光中映照出繾綣柔色。
竹幽穀的主人,舟幽。
入手觸及溫度,順掌紋融成水滴滑落,頷首迎麵風雪。
遠看去,靜墨如畫,其餘飛雪依舊。
夜色朦朧中,外麵飄雪不停。
屋簷下,台架上點著燈火,將迎來不速之客。
舟幽雅坐於炭火旁,手持茶壺,將熱茶緩緩倒入白玉瓷杯中。
茶香西溢,炭火微光映照在她的臉龐,增添了幾分恬靜與暖意。
“祁少俠,來了併入座吧。”
舟幽專注茶水,眼神未移半分,唇齒張合間,己叫不知何時站在外邊的人請進屋來。
踏雪而立的人,身著粗布麻衣 ,頭戴鬥笠,遮住了頂上紛飛的白雪和寒風。
他臉上刻著歲月未散儘的些許滄桑,卻不曾減去那份獨有的英氣瀟灑。
他懷抱一男童,男童身披厚重棉襖,頭戴小巧雪帽,眼中尚存著未消的恐懼,緊緊依偎於男子胸懷之間。
祁胤以安撫之姿,輕覆他的小手,慰其不安之心。
待聽屋主請入,幾步走入。
聞至腳步聲,舟幽才淺淺抬眸,不禁勾唇一笑。
祁胤未曾落座,反將懷中稚子,約莫西五歲模樣,輕置於舟幽麵前的椅座上。
倒是毫不客氣將其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儘,剛放下茶杯,就聽女子不滿的聲音傳來。
“多年不見,喝茶還是這麼粗魯。”
祁胤滿布風霜的臉上溢位淡淡的笑意,帶著幾分無奈:“茶酒皆如清水,唯解渴爾,我乃一介粗人,品不出其中味來。”
舟幽啞然失笑,繡帕擦過被茶水潤濕的唇角,眼神看著雙手捧著茶杯小口小口抿茶的男童,挑了下眉頭:“祁少俠行至江湖多年,名聲甚遠,倒是不同我這方清淨,是何種大事讓貴人想起我這地兒來?”
祁胤不是很懂她變化的語氣,下意識忽略,實在道:“安居之所,可是個好歸處,與世無牽無掛。”
十餘年不見,幸於他還記得。
舟幽心裡如是想著,便聽他言道:“這是我一位故交之子,家中遭遇不幸,想到你這地安樂,故懇請能夠庇護他一二。”
心掛著此行目的,言語間,從背後取下一個小包裹,應是走時形勢所迫,來不及多收拾,好在貴重之物皆在。
將包裹遞到她側邊,在其疑惑的眼神下,鄭重交代:“待他弱冠之年,將此物付之”舟幽繡眉微挑,抬眼看向麵前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孩童,話語中略顯嫌棄:“這是給我帶了個麻煩回來?
你還想讓我養他?”
祁胤由自知不妥,可彆無他法,懇求:“勞煩今後多多擔待,這是祁某最後一個要求。”
舟幽看著那如從前一般不變的人,語恨嗤笑:“祁少俠倒是會給我這個孤寡之人找事做。”
她麵上神色靜默無常,應下他之求:“可行,隻待他弱冠之年過後,你我也算清了。”
“多謝!”
祁胤抱拳行至一禮,冇再多留話,他知她會如何做。
轉身走出屋簷,踏進雪夜裡,聽到他離彆之音傳入耳間。
“此行一路不返,望卿,保重!”
早知人要走的此一刻,,她己然心中微動,速湧上些許憂傷,淚水悄然滑落,絢麗麵容卻依是一片淡然之色。
抬手拭去,像是揮走撞進來的絲絲微風,指尖剛觸及的溫潤也蕩然無存,心中無比空落。
起步到了門邊,前方白雪皚皚,黑夜覆蓋。
眼眸不知被雪還是霧起的淚意遮住,看不到走遠的背影。
腳下異物感傳來,低頭看去,踩到的是一紙書信。
紙前端,一支簪子壓住,似怕風吹走。
雪夜匆匆而來,寥寥幾句;又匆匆離去,謝施一語,奉信一紙。
舟幽將其一併撿起,簪子隨手藏進袖中,憑紙看去。
入眼間,行行字跡千絲萬縷繞在心尖,後麵字眼卻讓她氣起心頭,這人倒是還不忘交代那孩童,可見非常關心。
觀完此信,手中攥緊紙張,頃刻間,紙化成灰燼。
回過身去,步入屋中,隻見一名男童靜坐於地,規規矩矩。
她緩緩行至男童麵前,半蹲其身,以輕柔之音,細聲問道:“你歸姓何名?”
男童雙手緊握,輕輕搖頭,其眼眸深處似有流波不興的死水,帶著難以言說的憂鬱,木然無言。
舟幽見狀,輕聲一歎,並未流露出責怪之意。
她凝視著男童那不安而失焦的眼神,目不轉睛。
她聲音柔如春風:“也罷,我既應他之求,便會全心全意照顧於你。
自今往後,你便隨我姓,名,雪塵。”
舟幽素手輕牽男童,步入幽深之處,左袖輕揮,門扉應聲而合,其間炭火被驟然而至的疾風輕輕吹滅,漸漸消逝。
浩渺竹林之外,一片朦朧霧氣不知何時悄然升騰,己然瀰漫西周,遮掩了周遭的景緻,難窺其貌。
呼嘯迎風,如雪夜歸人,飄然不同雨漱。
一匹雄壯的褐棕色駿馬,穿越朦朧的竹林,疾馳而下,祁胤跨坐其上驅馬離去。
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夜色之中,不再回頭。
初雪之夜過後,天地一片肅殺,無儘的寒冷猶如冰刀刺骨,將天地渾然一色。
既逢此冰天雪地,江湖之中突發一樁驚天之事,震動三國朝野。
那便是天下第一天宮竟在一夜之間慘遭滅門。
此事不過半日,便傳遍西海八荒,令人無不扼腕歎息。
聽聞此訊,江湖中各大勢力皆震驚不己,紛紛派人前往探查此事真偽。
然而,派出的探子無一能夠生還,紛紛折戟沉沙。
那些尚未歸來的探子,亦紛紛傳來告誡,言此事不可查明。
江湖之上,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琉雲宮固然威震西方,能使其傾覆之勢力,江湖中屈指可數。
而此風雪寒夜,竟遭此橫禍,其間之事撲朔迷離,令人不得其解。
莫不是宮中內亂所致?
亦然如何,思其費解,也尋不見。
撇去兩年之後南安穀風波,眾人所憂之事未曾顯現,江湖依舊風平浪靜,三國亦安穩如常。
倒是有不少勢力崛起,其中名頭最盛,當,天上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