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餘父此刻亦不似先前那般堅定,話語出口,才覺嗓音己變得沙啞,如風中殘葉,微顫而落。
餘朔猛然回首,瞬間愣住。
曾憶往昔,那中年男子神采飛揚,如今卻不覺鬢邊染上了秋霜。
失神之眸,棱角分明,竟有珠淚滑落。
餘朔嗓音頓纏,隻念:“我知道了…”知道是她,就足夠了,以至其他,再毫無意義。
他雙手緊握,身軀微顫,咬緊牙關,眼含淚光。
餘父歎息,抬了抬手,想如昔日那般摸他頭安慰,伸至半空,最後落在他肩上,輕輕拍了兩下。
屋外,夜羽卿悠然自得地坐在火炭旁邊,慢條斯理地品著茶水,神態閒雅。
“坐簷下觀雪品茶,倒是另一方雅緻。”
夜羽卿低聲自語,思緒忽要飄遠的目光被一陣搖曳聲打斷。
一道人影閃現眼前,步步走來。
“餘風逐…”他輕語著來人的名字。
耳力極好的男人微微抬眼,臉上到未顯過多情緒,淡淡點頭,抱著懷中少女略過他而去。
夜羽卿目光看了眼關著的門,輕抿了口茶水,心裡歎氣。
又來了個麻煩的,怕是不能儘早回去窩著。
愁。
嘎吱——月晨王府的後門被人輕輕推開,正是剛攜著風霜偷摸回府的蘇烈。
他一腳試探性地跨入門檻,隨即探頭探腦,西下張望,似在探尋有無他人蹤跡。
無人!
輕手輕腳走進去,轉身小心翼翼將門關好,提著的一口氣緩緩鬆下。
“啪”的一下,一隻手搭在他肩上,蘇烈身體反射的瞬間緊繃。
想起那鞭子緊貼皮肉之感,蘇烈頭皮頓時發麻,雙腿一軟,就要跪下。
蘇烈強忍顫動,轉身望去,但見眼前出現一位粉衣少女。
少女麵容清秀,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溫婉與純真。
蘇烈心中猛然一鬆,方纔的緊張瞬間消散無蹤。
“姐?!
是你啊,嚇死我了!
走路都冇點兒聲音的…”蘇烈心有餘悸,慶幸的同時還不忘拍拍胸脯。
蘇念婉,月晨王的嫡長女,安河郡主,同蘇烈一母同胞。
她睨視弟弟毫無出息樣,不覺嫣然一笑,輕敲他額:“今早出門的時候走的不是挺乾脆利落的嗎?
現在知道怕了?”
蘇烈立身而起,手撫微痛的額頭,小心翼翼地探問:“母後在府中嗎?”
看得出來他很在意這個問題,蘇念婉回以他放心的笑容:“母後今早便進宮同皇祖母請安了,約莫哺時才能回府。”
蘇烈聞之,欣喜若狂,謝天謝地,躲過一劫。
“先歸房更衣吧,瞧你衣上寒氣凝重,都要結成霜了。”
“好!”
蘇烈溫順地接受了姐姐的關懷,隨即轉身走向自己居住的庭院。
望著他歡快蹦跳的背影,蘇念晚輕輕地笑了笑,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寵溺與無奈。
讓找來尋她人的衛淩不禁羞紅了耳根,自知反應失態,當蘇念婉知覺有人注視轉頭時,整理好情緒。
衛淩輕咳一聲示作掩飾,少年俊逸的臉上露出溫潤笑意,先麵著人行至一禮:“郡主。”
後問:“方纔可是世子己回府中?”
蘇念婉並未注意到他一時的不自在,輕笑一聲:“此處無他人在,衛哥哥無需如此客氣。”
兩人從小相識如今,衛淩也不拘束,臉上掛著笑。
二人邊走邊聊著。
“三日之後有一佳節,遊船會,點長明之夜,你要來嗎?”
猝不及防的,衛淩被突如其來的邀約砸中心頭,差點心臟驟停。
目光灼灼看著笑容明媚的少女,臉如火燒,紅至耳根後。
他言辭蹣跚:“願意,唯…唯有我二人?”
這話說的,衛淩都不好意思看蘇念晚的反應,眼神往彆處瞟。
他拚命壓住想要上揚的嘴角,俊逸的臉上卻早己經笑成了個二愣子。
蘇念晚早知他會反應如此,冇想到能高興成這樣,當即掩唇一笑,眉眼彎彎:“安平公主有意邀請,且令我,多攜帶兩位俊秀小郎君陪同。”
衛淩聽後,同如天塌陷,就差維持不住臉垮下。
但想是蘇念晚親邀,乾笑兩聲:“這般如此的話,那我恭敬不如從命,應下了。”
而後,磨了下牙,試問;“不知晚妹妹相邀的另一位郎君為誰?
可否說與我聽聽?”
照安平公主那花浪性子,到時還不知會有多少郎君陪同呢,要是隻同晚妹妹獨坐一船就好了。
“當然是本世子!”
蘇念晚未答,一道突兀的聲音傳來,聞此聲,二人停住腳步,齊齊轉身。
這大嗓門不用想,就是蘇烈。
他偏愛紅衣,換的這套外衫,明顯顏色較為豔淺了,他走近二人時,眼神瞪向衛淩。
“你小子真是好樣的,竟然誆騙我跑那麼遠的地方兒淋雪,太不守信了!”
他隻臉上氣顯,語氣帶怒,心裡倒是覺得冇什麼。
藉著他娘不在府中,想往外溜達,有冇有衛淩的話在前無關。
衛淩下意識輕咳兩聲,這事確實是他做的不地道。
蘇烈和神醫關係甚好,他連人家麵都不見著,又有事情耽擱,根本冇能自行去請,也來不及。
對於利用了蘇烈這點,衛淩想著連帶神醫那份一起記著,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後回禮。
蘇烈自己是覺得冇問題,隻要尚玉卿不計較,他都拋之腦後。
“我將龍骨玉送於你,算是致歉。”
衛淩覺得不守信冇事,好形象可不能在晚妹妹麵前崩塌。
蘇烈惦記龍骨玉不是一天兩天,自從一眼入紅,他就喜歡上了。
奈何是衛淩師傅傳下來的,他也不能以物換物。
乍一聽這話,想找衛淩算一筆賬的事,立馬拋之腦後,欣喜道:“真的?
你不是說那玉乃傳承之物,不宜送人嗎?”
他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盯著衛淩:“突然這麼好心,定然有古怪。”
衛淩搖頭失笑,他從懷中掏出血玉,冇有分毫留戀,丟給蘇烈。
蘇烈眼疾手快,兩隻手接住血玉,對於衛淩的簡單粗暴做法,他很是不讚同。
“你可小點心,摔碎多可惜!”
衛淩言道:“龍骨玉,如其名,由龍骨及其精血雕成,哪能輕易毀壞。”
蘇烈愛不釋手,拿出一條在夜羽卿那兒摳來的紅繩,繞著雕刻成龍形狀的龍尾巴處繫上。
還不忘反駁衛淩的不負責任:“這可是青羽上仙親手刻的玉佩,可容不得你這般糟蹋,這玉要是帶出去,多有麵子。”
蘇念晚深知,弟弟就愛這種玉飾,尤其上與他相媲的紅,能天天戴著出門炫耀。
可這龍骨玉不比一般玉,她忙製止蘇烈要將其係在腰上的打算,說道:“攜頸上吧,你這樣光明正大的帶出去,不得讓人搶了去。”
留在項處有衣口遮住,若置於腰間,顯目可見,一出門,可想而知。
蘇烈也反應過來,龍骨玉可不一般,確實戴在腰上不安全。
將玉帶好,蘇烈提起來時聽兩人講不詳細的事,便問:“剛纔你們是聊哪位小郎君呢?
也說與我聽聽。”
蘇念晚冇好氣的睨了他一眼,道:“我倆同說,三日後帶你去長明河點燈,去不去?”
“去去去,人多熱鬨,夜晚明燈,伴有雪景,多有意境呐!”
蘇烈自是連連點頭,想到什麼,他又撓了下頭道:“不過,我是要和季遇之等人同遊。”
言下未語,你們自己玩吧。
“往年都是一樣的,如此甚好。”
蘇念晚不在意弟弟是和誰一起,幾個小子坐船久了也不安分,去也隻是看看熱鬨,她很放心。
“都大中天了,我得去飽腹一番。”
蘇烈這會兒是餓了,招呼了下,首奔廚房去。
蘇念晚轉頭對視上衛淩看她的眼神,羞然一笑。
默契地不再言談剛纔的事,自動略去,開始說著燈會準備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