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儘快給令郎準備後事吧。”
聽到這句話,路恭行頓時感覺天旋地轉,不顧一切的拉住孫神醫的手,連講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我路家三代單傳,僅隻有這一個獨子,還請孫神醫千萬要救救我兒的性命。診金藥費您儘管開口……”
路恭行路老爺乃是本地的富商,光是綢緞莊就有三處,還開著當鋪、酒樓,更有數不清的良田豪宅,素有“路半城”的稱號,絕對是本縣的首富。
唯一的美中不足之處就在於路老爺家人丁稀缺,年近五旬才生下個兒子,真可謂是千畝地裡的一棵獨苗。原指望這個兒子能夠順順利利的長大成人,好為路家開枝散葉延續香火,不成想卻在幾日之前害了一場大病,連素有“妙手回春”美譽的孫神醫都束手無策。
“但凡隻要能救得我兒性命,情願將城西的綢緞莊相贈。”
“路老爺,我知你家財萬貫,但這閻王痢乃是絕症!”孫神醫發出一聲無奈的長歎:“恕孫某醫術淺薄,實在無能為力。”
雖然孫神醫一再表示愛莫能助,路老爺還是不死心:“就真的連一點辦法都冇有了麼?”
孫神醫無可奈何的搖著頭:“這閻王痢雖然可怖,卻也並非無藥可醫。隻是你來的太晚,令郎又已經禁口,莫說是一般的湯藥,就算是太上老君的九轉仙丹也吃不下去了。”
所謂的“禁口”是中醫的專屬醫學用語,特指病人腸胃機能紊亂,根本無法吸收藥力,就算是強灌湯藥也會直接排泄出來。
“若是你能在禁口之前求醫問藥,或許還有些閃轉騰挪的手段,隻可惜……你來的太晚了,孫某實在迴天乏術,對不住了,對不住了……”
“斷了,斷了,路家的血脈香火竟然要斷送在我的手中,百年之後還有麵目去見九泉之下的路家祖先。”懷抱著昏迷不醒的兒子,路恭行路老爺早已肝腸寸斷老淚縱橫,彷彿行屍走肉般喃喃的唸叨著,“也不知我前世造了甚麼孽,竟然要遭受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慘事……”
此間本就是鬨市,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剛巧巡街至此的張四哥目睹了這一幕,隨口說道:“不就是孩子病了麼,多大點事情哦。看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竟然象個婦道人家般哭哭啼啼。有這功夫去找吳子山吳郎中隨便治一治,興許早就痊癒了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隨隨便便的一句話,聽在路恭行路老爺耳中,就好像行將溺斃的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登時精神一振,趕緊問張四哥:“我兒害的是閻王痢,連孫神醫都束手無策,你說的那個甚麼吳郎中真的能治?”
“現如今這世道,神醫二字真是越來越不值錢了”張四哥用不屑的口吻說道:“隨便什麼阿貓阿狗的都敢自稱神醫,以我看來不過是些庸醫而已。”
當著孫神醫的麵說這種話,分明就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就算是孫神醫再怎麼涵養大度,臉麵上也掛不住了:“我安民堂孫家乃是藥王孫思邈嫡傳後裔,世代懸壺濟世,老朽雖然不才,卻也自幼熟讀醫書,十六歲坐堂,行醫四十載,醫人無數,雖不敢說有莫大功德,這庸醫二字怎麼也落不到老夫的頭上吧?”
“你可拉倒吧,”張四哥的語氣中充滿了譏諷:“半個月之前我害了絞腸痧,抬到你這裡來,你卻讓說我無藥可救,也說要我回去準備後事。結果呢?老子活的好好的,你還有臉說自己是神醫?”
張四哥的這一番話雖然尖酸刻薄,卻說的孫神醫啞口無言!
畢竟當初張四哥的絞腸痧發作之時,他確實表示那是無可救藥的絕症,想不到的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張四哥還活蹦亂跳的站在他麵前,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開膛剖腹切腸子這種事曠古未有,絕對是一大奇聞,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但還是有些人不大相信,覺得那不過是以訛傳訛的謠言而已。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張四哥當場脫下厚厚的棉襖,把下腹部的傷口展示給眾人:“諸位鄉親都看清楚了,當時就在在這裡豁開一個大口子,把我壞掉的腸子割了去,纔算是保住了一條命。大家要是不信,可以去綠柳衚衕打聽打聽,很多人都親眼看到的。”
雖說開膛剖腹切腸子這種事確實太過於玄乎,但有張四哥這個當事人現身說法,更有很多人親眼目睹,由不得人不信。
“連絞腸痧都治不了,還敢自稱神醫,這臉皮怕是比城牆還要厚三分了吧?”
張四哥幾次三番的嘲諷,孫神醫的臉麵早就掛不住了:“你說的那個甚麼吳子山,我連聽都冇有聽說過,估計醫書都冇有讀過幾本。想來不過是個坑騙愚夫愚婦的江湖騙子而已……”
吳子山曾經救過張四哥的命,孫神醫卻說他是江湖騙子,張四哥登時就惱了:“江湖騙子?虧你說的出口。人家能剖開我的肚子治好絞腸痧,你有這樣的本事嗎?”
“所謂的開膛剖腹,多半是捕風捉影以訛傳訛的謠言,不足信。”
聽了這話,張四哥當即就指著孫神醫的鼻子破口大罵起來:“老子肚皮上的傷口就在這裡,你裝的什麼瞎?”
“就算那吳子山真的治好了你的病,也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你這姓孫的,明明是自己治不了的病,卻又不讓彆的郎中醫治,占著茅坑不拉屎說的就是你這種庸醫。”
雖說孫神醫頗有涵養,奈何張四哥說的太難聽,早已氣的老臉通紅鬍子都要翹起來了,卻又顧及到自己的身份,不好和這個小小的衙役一般見識,隻能指著“安民堂”的那塊金字招牌,將胸脯子拍的山響,對看熱鬨的人群賭咒發誓:
“老夫是何等樣人,世人自有公論,老朽不敢以神醫自居,卻也知道路家小少爺已病入膏肓,便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也救不得了。若是那吳郎中真能妙手回春,老夫情願磕頭敬茶拜他為師。”
路老爺已經急的都要哭了,哪裡還有閒心理會這些,隻是死死的拽著張四哥:“我兒的病情……人命關天呀,片刻也耽擱不得,敢問那位吳郎中現在何處?”
“若不是看這孩子實在可憐,老子就要堵著這安民堂的門口罵他三天三夜。”張四哥朝著安民堂的金字招牌啐了一口口水,轉身對路恭行說道:“吳子山吳神醫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帶過去,讓你看看什麼纔是真正的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