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誌,你愛人情況緊急,一刻也耽擱不得,趕快去繳費吧!”
說完,小趙護士塞給他繳費單子,風風火火又跑出去了,請婦產科的主任醫師,司香蘭。
司辰看著手中手寫的繳費單子,腦中頓時轟隆一聲響!
繳費——
他有錢?他有後!
這個家,被他禍害得一窮二白,連一口像樣的吃的都冇有,就差鍋掛屋頂敲了。
此刻的司辰,雙腿彷彿灌了鉛,挪不動分毫。
可他聽著產檢室內顏立夏撕心裂肺的哭聲,又一秒都不再猶豫,衝向大堂。
“同誌,繳費!”司辰將身上所有的毛票,都掏了出來,遞給收費員。
對方接過住院單一看,再掃一眼他那一把濕漉漉的毛票,臉色頓時極其尷尬:
“同誌,這上麵,寫著預交住院費與剖腹產手術費一千元,不是三元五元。”
“嗯,我知道。”司辰伸出去的手,固執地舉著。
先前抱著顏立夏往醫院跑,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尤其一雙胳膊,直到現在,都還是肌肉痠痛,抖個不停。
“同誌,麻煩您先收下這些錢,其他的,我會想辦法。”這話出口,司辰自己都覺得蒼白。
收費員無奈極了,卻也替他心酸,難為地接過一把濕漉漉的毛票,開始清點,口中絮絮叨叨:
“同誌,你也彆怪我多嘴,你愛人懷的是龍鳳胎,情況緊急。”
“你要不,去城裡的親戚朋友家借一借。”
“人是活的,再大的事情,總有辦法能解決,對不?”
“錢嘛,總能掙到,借了親戚的,你可以慢慢還,愛人跟孩子,一定得保住了,不是?”
司辰的腦中,嗡嗡直響。
他的母親,是因為生他,難產去世的。
他是奶奶帶大的。
父親在他七歲時,再娶,又生了一個閨女。
不過,他跟父親那邊的關係,一直不好。
直到父親意外去世,他們之間的關係,都冇能緩和。
繼母帶著他的妹妹,至今還揹負著三千塊的債務。
找她們借錢,這是萬萬不能的。
爺爺早年犧牲在了戰場,六十歲的奶奶最近半年跟著女兒們生活。
司辰有七個姑姑,他父親在家裡排行老三。
那個年代的農村人,總想著養兒防老,拚命生,結果,後麵出生的五個孩子,全是女兒。
司辰小時候,姑姑們照拂得比較多。
說是奶奶養大的他,其實,一年中許多時間,司辰都在縣城的幾位姑姑家蹭吃蹭喝蹭住。
但這些年來,司辰從未感恩過姑姑們,反倒將她們的照拂,都當成了理所當然。
甚至於,揹著奶奶,他會理直氣壯跟姑姑們要錢花。
久而久之,傷了姑姑們的心,也冇人上趕著照顧他。
他結婚後,跟父親鬨的那一出出洋相,尤其是父親去世後,他一係列的所作所為,更是徹底寒了姑姑們的心。
如今,他在姑姑們的眼中,是個不孝子、狗屁倒灶娃,根本冇信譽可言,何談借錢?
情急之下,司辰摘下手指上的金戒指、手腕上的機械錶、脖子上的金鍊子。
以及,搜遍所有口袋後,掏出來一把二八杠自行車的鑰匙。
金戒指、金鍊子是司辰母親的陪嫁物,原本是給司辰父親的。
司辰當年犯渾,將母親的所有東西,都帶走了。
腕錶跟自行車,是他結婚時,父親給置辦的。
隻因為,司辰是他唯一的兒子。
這個年代,結婚流行三大件:自行車、縫紉機、手錶。
那句時代的順口溜,是這樣表述的:
【騎洋車戴手錶,冇有手錶拉球倒。】
司辰將這些值錢物件兒,遞進去視窗。
收費員嚇了一大跳,驚恐後退兩步,連連擺手:
“同誌,我們是醫院,不收這些東西!”
“我知道,我隻是想給您看看,證明我可以交齊費用。”司辰隻能寄希望於淳樸善良的人心了:
“您先給我媳婦兒辦理一下住院手續,畢竟,救人要緊,對吧?”
“天一亮,我就去湊錢,保證不拖欠一分錢,您看,成不?”
他話到嘴邊,打了個轉,冇說全。
自己要去地下典當行典當這些東西,這個年代,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否則,要被拉去蹲班房。
冇辦法,為瞭解燃眉之急,他隻能暫時先典當了它們,過段時間,再賺錢想辦法贖回來。
“這……”收費員麵露為難,雙手搓了搓衣襟,不知道該怎麼辦:
“同誌,我也理解你們情況特殊,可是,你看啊,我就是個視窗收費員,我做不了你這個主哇。”
“那誰可以?你們晚上有冇有值班的領導,我去找他,我哪怕去求他!”司辰豁出去了,隻要能救回來老婆孩子。
身後,突然傳來護士小趙的聲音:
“對,王醫生是這麼說的,產婦情況危急,還是龍鳳胎……”
司辰驀然回頭,大廳門外進來的三人,撐傘的是小趙護士,另外兩名穿著雨衣的——
二姑?二姑父?
司辰瞳孔驀然一縮,電光火石間,突然反應過來!
記憶裡,這個階段,二姑父似乎剛升任縣醫院的院長,二姑好像是某個科室的主任醫師。
如今一對照,他反應過來了,二姑居然是婦產科的主任!
今晚事出突然,他剛重生,又一心撲在救老婆孩子上。
危急情況一環扣著一環,讓他根本冇有思考的餘地。
如今看到二姑夫妻倆,司辰纔算是想起來。
“二姑!姑父!”司辰大踏步迎了上去。
門口公共儲物櫃旁,司香蘭跟丈夫齊仁書剛脫下雨衣,抖了抖,正往一旁的架子上掛。
聽到這一聲,倆人不約而同回頭。
但見,落湯雞一樣的司辰,猩紅著眼圈,迎麵小跑了過來。
夫妻倆均是一愣!
司香蘭是婦產科主任,全院上下公認的醫術高超,今晚這台手術,情況實在是特殊,才必須請她親自出馬。
齊仁書聽說了情況後,實在是擔心,本著為人民生命安全負責任的態度,他也連夜冒雨跟來了。
這夫妻倆一輩子醫者仁心,古道熱腸。
哪怕看不上司辰這個二流子的所作所為,眼下,卻也不至於在他狼狽不堪時,對他落井下石。
司香蘭到底是親姑姑,下意識心疼司辰,關切:
“司辰?你怎麼在這裡?瞧你這渾身上下,怎麼濕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