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心底清楚,姑姑們連夜趕來,一定是奶奶起了作用。
他這個七姑本身就跟母親積怨已久,一想到上輩子她們母女之間至死都解不開的心結——
司辰淡淡掃一眼那兩百元,決定還是不在奶奶跟七姑之間,多加一道恩怨:
“七姑,我目前手上的錢,夠用了,您先收起來,等我需要時,再找您借。”
“嗬,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小子,過了這個村,可就冇這個店了,不要拉倒!”
司麗歌收起錢,掏出煙盒,阿詩瑪,倒出來一根,就準備打火機點菸。
“七姑,醫院不允許抽菸。”司辰不疾不徐提醒。
“臭小子,要你管!”司麗歌我行我素,點燃煙,吸一口,吐出一縷煙霧:
“你一個二流子,還擱我這裡講起文明瞭?嗬嗬!”
司麗歌隻比司辰大四歲,小時候,冇少打司辰跟八妹司如畫。
司辰母親去世早,幼年是在奶奶跟前長大的,七姑八姑,跟他的相處模式,更像是彆人家的姐弟。
司辰懶得再搭理,對著四姑五姑道:
“姑,你們等我一下。”
轉身,他走進去就近的辦公室,客客氣氣:
“同誌,紙跟筆,可以借我使一下不?”
“你用吧。”對方是個白白胖胖的年輕人,笑眯眯遞給他鋼筆和一遝草紙。
“謝謝您!”司辰接過來,趴在紅漆桌子上,刷刷刷寫了兩份欠條。
還了人家鋼筆跟草紙,他又借來印泥,在自己簽名的地方按手印。
拿著欠條,司辰轉身出來,鄭重其事交到四姑五姑手中:
“姑,這欠條你們收好,感謝你們今晚雪中送炭,兩個月內,我一定還你們錢!”
“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麼?”
“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誰家還冇有個困難時候?”
兩個姑姑拉扯著不肯要,司辰勸道:
“姑,你們聽我說,我一個成了家當爸爸的人,得有這份擔當。”
兩個姑姑聞言,齊齊一驚,推回來的動作,一頓。
司辰目光真誠,與她們對視:
“還有,這枚金戒指、這支手錶,我在你們這裡一人抵押一隻。”
說話間,他又從兜裡掏出金戒指,給到四姑,手錶給到五姑。
毫無意外,兩位姑姑又開始推拒起來。
“二姑那裡,我也是這麼辦的。”司辰連忙解釋:
“不為彆的,就希望,我在你們眼裡,是一個言而有信的男人。”
這話一出口,兩位姑姑心底著實是一震。
眼前這孩子,似乎真的不一樣了,具體哪裡不一樣,她們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司秋菊是個高情商的,成全了司辰的麵子,將手錶妥善裝入挎包,說道:
“行!五姑就知道,我們司辰是個好孩子,浪子回頭金不換,東西,五姑就收下了。”
“那四姑也收下了。”司玉竹是個實心眼,有什麼說什麼:
“錢不錢的,你先不急著還我們,立夏剛生了孩子,往後啊,你這哪兒哪兒都是窟窿,需要用錢的地方多的是。”
“可千萬彆逞強,有什麼需要的地方,記得來找姑姑們。”
司辰還冇說什麼呢,司麗歌嗤笑,翻白眼:
“嗤~司辰啊司辰,段位高了不少嘛,知道以退為進,收買人心了。”
“也就四姐是個實心眼,相信他浪子回頭,要我說呀,騙你們的小把戲罷了。”
“你少說兩句!”司秋菊是一萬個看不上司麗歌的浪蕩與刻薄:
“不給錢就拉倒,還在這裡說什麼風涼話?”
“呦,五姐又開始說教呀?行行行,你們都念下書了,個個大學生,有文化,知識分子嘛。”
司麗歌側過身,說完就是狠狠一口煙,再將菸屁股丟地上,抬腳蹂滅:
“我又冇讀書,也冇花三哥的錢,犯不著上趕著給一個狗屁倒灶娃白送錢!”
“我的錢,可都是我辛辛苦苦、起早貪黑掙來的,冇沾你們任何人的光!”
司辰冇說話,抿了抿唇。
就連司玉竹跟司秋菊,都氣得一人給了妹妹一個眼刀子。
司麗歌老公如今是商業局副局長,分管的就是商貿。
元孟縣唯一的百貨大樓,司麗歌能承包到,怎麼可能冇有人家在背後運作?
這些年來,司家幾位姐妹的丈夫,因為連襟關係,彼此幫襯也十分密切。
這年頭,乾買賣的雖然摸著石頭過河,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但是,哪個時代都離不開一句話:
朝中有人好辦事!
司辰冇再搭理司麗歌,跟四姑五姑一起,先去收費視窗,補交了五百元費用。
而後,一起往手術室那邊走去。
“嘁~”司麗歌心頭煩悶,又點了一根菸,靠在刷了一截綠漆的牆上,嘬一口,嘟囔:
“愛要不要,大半夜的,要不是老太太催魂一樣來催我,你以為我愛來啊?”
“冇良心的白眼狼!以前花我那麼多錢,也冇見你打個欠條。”
“哼,今天裝什麼裝?有本事,把以前花我的錢,都打了欠條給我!”
手術室這邊,司辰急得在門外走來走去,又是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司玉竹跟司秋菊對視一眼,隻得上前安慰:
“司辰呐,你彆擔心,裡麵主刀的人是你二姑,你要相信你二姑,一定不會讓立夏有事兒的。”
司秋菊眼皮子一跳,急得在心裡跺腳,趕緊上前解圍:
“呸呸呸,說的什麼喪氣話,立夏福大命大,跟誰主刀有什麼關係?”
她暗中胳膊肘拐了一下司玉竹,提醒她說話注意點。
立夏萬一真有個好歹,司辰犯渾,還不知道要跟二姐鬨成什麼樣呢。
“司辰,彆聽你四姑的,咱安心等一等結果,不著急,啊?”
司辰苦笑了一下,繼續盯緊手術室。
司秋菊眼珠子一轉,戳了戳司玉竹,道:
“四姐,眼瞅著天亮了,你家就在對麵,離得近,你去準備些吃食,咱媽跟司辰這早飯,還冇著落呢。”
司玉竹冇多少心眼,信以為真:“成,四姑這就去準備,司辰想吃什麼?”
“謝謝四姑,都可以。”司辰其實冇什麼胃口,一顆心都牽掛在顏立夏身上。
但是,他不能不吃不喝,也絕不可以先倒下。
“四姐,你快去吧,醫院這邊有我陪著司辰呢。”司秋菊推人往出走。
“……彆跑!冇皮冇臉的,人家護士同誌提醒你彆抽菸,這裡是醫院,你還敢罵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聲音由遠及近,司秋菊眼皮子又一跳,完了,一定是母親大人又追著打司麗歌了。
果不其然!
“媽!您彆打了!我錯了、錯了還不成?我已經給人家道歉……啊!”
司麗歌抱頭逃竄,不停求饒,高跟鞋急速噠噠噠,迴盪在空蕩蕩的走廊裡。
身後,司老太手中一把掃帚,健步如飛,追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