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語言的魅力是最具有危險性的,他可以修飾任何不完美的東西。
解安德確實好奇許經理接下來會怎麼說。
終於,許經理在眾人的期待中開口了“很簡單,到時候,誌願者隻需要躺在B超機旁做個B超就好了。這是多好的事情呀,相當於一個免費檢查,從你頸部的淋巴結一直查到腹部的子宮”
許經理說的話果然有水平,就算是一開始帶有敵意的解安德,也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這確實是一次免費的體檢,在這個年代做一次B超並不是一件易事。
許經理說完剛纔的那句話,緩慢的把雙手托在講台上,他深吸一口氣“最重要的是,到時候整個鄂東省大部分地區醫院的影像科主任會親自給你們做檢查,機會難得啊。”
“那到時候需要脫衣服嗎?”有女同學應該做過B超,再次開口問道。
“這個,這個到時候看情況而定,估計不需要,就算需要,也是把衣服撩起來,不用脫掉的。”
許經理含糊其辭的回答也再次驗證瞭解安德之前的猜想。
開玩笑,許經理作為儀器的經銷商,他能不知道被拍攝者需不需要脫衣服?
但好在許經理並冇說謊,做B超的確不用脫衣服。
可事情還是出乎瞭解安德的意料,因為他從同學們雜亂無章的議論聲中隱約聽到有人說:我做過B超,得脫衣服,就連褲子都得往下脫。
得,這個世界上從不缺開路的先鋒者,所以他們說的話總是令人深信不疑。
解安德突然想笑,倒不是想笑說做B超需要脫衣服的同學,而是笑許經理歪打正著,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任何事情就怕妖言惑眾,再加上B超在這個年代並不屬於常見的產物,所以脫衣服的觀點瞬間成為了主流討論的話題,這讓屋子裡的女同學都冇了最開始的興趣。
許經理耳朵聽的見,他不是聾子,所以他在聽到做B超需要脫衣服的言論後,雖然極力的解釋,但並未見到任何的效果,根本冇有女同學舉手報名參加。
在此刻的2000年,正是世紀交接的第一年,人們的健康意識和經濟水平都處於落後階段,並不像後世那樣會花錢做定期的體檢。
解安德可以肯定,全班39名女同學做過B超的同學不會超過5個人或者說更少,甚至有的同學要不是學醫,應該都不知道B超是用來做什麼的。
“虧你們還學醫,脫衣服怎麼啦?以後咱們走上工作崗位脫得還是病人的衣服,這有什麼?這是難得一個機會。”一直站在門口的曹可覃突然大聲的開口道。
前世,解安德在一次影像醫學的學科年會上,和一個醫療器械的經銷商聊過類似找人體模特的事情。
因為是對新產品功能的演示,所以廠商對此比較重視,每一個人體模特每天大概會給到300至500的勞務費,還會報銷來回的路費和中午的一頓午飯錢,這樣算下來總體的薪金會在400出頭。
不過現在時間倒退20年,解安德不知道這個行業現在是怎麼樣的行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勞務費。
曹可覃見依舊冇有主動人報名,她向前走了幾步,柔聲的說道“同學們,機會難得,這次許經理需要10個人,到時候我會讓導員把這個算到你們的課外實踐裡,可以抵扣創新學分的。”
曹可覃話裡的內容,在解安德看來就是她拋出的一顆糖果。
隻是這個糖果不大不小,當然這是解安德自己這麼認為的。
至於解安德為何會這般認為,是因為隻要是個學生,在四年裡一定可以修夠畢業所需的創新學分。
而真正的糖果應該是做誌願者本該給的勞務費。
但曹可覃和許經理對此卻隻字不提。
“怎麼冇人報名啊,你們都什麼意思,這麼好的機會不去?”曹可覃頓了片刻,把教室裡的女生掃視了一圈,語氣也不再溫柔“既然你們冇人主動報名,那麼就交給班長了,下週三之前班長把名單報上來。”
如果說,曹可覃在講到當誌願者可以加創新學風時,底下是議論四起的,那麼,她說完要班長把名單報在下週三之前報上來的時候,底下已經徹底冇了聲音。
對於這件事,如果有人自願去,解安德不會多管閒事,但此刻他知道了其中的貓膩,而且作為這個班的男班長,更何況他重活一回,他得做些什麼了。
“曹學姐,這個事情我覺得還是自願比較好吧?”解安德打破了沉寂。
打破沉寂後的下一秒鐘依舊是一片寂靜。
曹可覃好像有些意外,她瞟了一眼解安德“解安德你雖然是班長,但這個事情讓你們班副班長負責,她是女的,比較方便。”
“學姐,可以讓副班長負責,但要是冇有同學主動報名,那我們班就把這個機會讓給其它班的同學,你看行嗎?”解安德的話說完,班級裡已經有部分女生轉頭看了過來。
曹可覃似乎冇料到有人會反駁她,她的目光在解安德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再一次掃視了全班的同學“怎麼會冇人呢?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冇人呢?肯定有,就這樣,下週三之前把名單報上來。”
曹可覃說完,似乎不想和解安德再多廢一句話,她招手示意講台上的許經理離開。
“許經理,如果我們班的同學去,勞務費是多少啊?”解安德在許經理剛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再次開口道。
安靜,教室裡一下子又安靜了。
已經打開門要離開的曹可覃瞬間把目光看向瞭解安德“解安德,這是誌願者,哪有勞務費?你是理解能力有問題嗎?誌願者要是有勞務費那還叫誌願者嗎?”曹可覃這一連串的問題像是炮彈還是那種連發的炮彈。
但這炮彈似乎打歪了。
解安德好像在微笑,起碼他的臉上是有些許笑容的“誌願者之所以叫誌願者,得自願不是嗎?要是強迫了,那還叫誌願者嗎?”
場麵好像到了要燃燒的地步。
“呀,我忘了,怪我,要是有同學報名可以打出租車去,我們會給報銷的,而且我們中午是會給大家發放午餐費的。”許經理的話像一盆冷水給這火爆的場麵降了溫。
曹可覃一行人在許經理說完這句話後便徑直離開,她再未說一個字,走的很乾脆。
解安德站著目送四個人走出了教室,一股莫名的挫敗感和火氣湧上了他的心頭。
這種感覺像是一個武士亮出了刀,而對手卻不辭而彆。
“班長,你剛纔好帥呀,好樣的。”
“對呀,替我們爭取到了一些權力。”
“好什麼呀,趕緊看誰去吧,要是惹得曹可覃不高興了,指不定有啥後果,有些人,冇本事,彆瞎逞能,到時候全班跟著遭殃。”
本來前兩句話,讓解安德的內心溫暖了些,可就是這最後一句話,讓教室裡那些讚美解安德的聲音瞬間消失了,也讓他內心的溫暖瞬間煙消雲散。
解安德看向了說這句話的女同學,久久不願意坐下。
再次來到這個世界,解安德不想對誰有偏見,更何況他在前世已經活了40年了。
那麼,解安德應該不會計較一個20歲的女生吧?
會,解安德會計較,他記住這個叫李言的女生了。
畢竟有些話能暴露一個人的本性,這無關年齡的老幼,更無關氣度的大小。
前世的李言是護理二班班的女班長也是副班長,解安德是護理二班男班長也是正班長。
“安德,坐吧。”易智飛拽著解安德坐下,接著開口道“安德,彆生氣,李言也是害怕曹可覃給咱班穿小鞋。”
解安德緩慢轉過頭,看著易智飛,也笑了出來。他竟然忘了前世易智飛和李言的關係了。
今天的事情,無論是曹可覃的不懈離去,還是李言的冷嘲熱諷,歸根結底都是他解安德人微言輕。
說的再直白一點,是他解安德冇實力,窮學生一個。
解安德兩世為人,豈能不知道錢的重要性,隻是在前世的那39年裡,他經曆了絕大多數人都未曾有過的悲傷。
從那之後,錢對解安德來說真的成了身外之物。
重活一世,解安德再次來到這個世上,他最先想的也不是那讓人瘋狂的金錢,他為之心盼的是他前世的老婆和父母。
可話說回來,這世上會有人能對錢財無動於衷嗎?
冇有。
解安德不是出家人,但就算是出家人,不還是喜歡朝覲者的香火錢嗎?
解安德之所以在這個重生的世界裡對錢財不那麼追求是有原因的。
早知十日事,富貴一千年,解安德很清楚自己的情況,他重活一回,在這個世界上有著巨大的先知優勢。
以後的自己絕對不會缺錢花,所以解安德想要的是前世那些冇能來得及珍惜的東西,是那些錢財換不來的東西。
前世的解安德在老婆未去世之前,所有的重心都在賺錢上,就是想給薑英順和孩子更好的生活。
但薑英順的意外去世,讓解安德所有為之努力付出的一切,瞬間變得毫無意義。
如此看來,解安德白眼相看的不是錢財,是世事弄人的無奈。
人是個奇怪的動物,因為人是最善變的,解安德也不例外,他的所有想法在經曆了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後後,有了巨大的改變,
這個改變就是解安德開始對錢財有了嚮往。
他想要一場富貴,他要讓富貴成為彆人不敢對他進攻的盔甲。
對,解安德現在就是想要一場富貴,要一場巨大的富貴,一場可以阻止前世薑英順悲劇發生的富貴。
其實,解安德想法的改變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
這一天中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悄悄地改變解安德最初的想法。
解安德想法的改變是從他想要見薑英順時遇到的種種問題、從母親因為錢掛掉電話、從姐姐囑咐他不用省錢、從晚自習曹可覃事件的發生開始的。
這一件件事情的發生,讓解安德開始把賺錢的想法放在了腦子裡。
其實,是解安德天真了,他怎麼能把賺錢這麼重要的事情放在一邊呢?
他竟然想先去珍惜那些用錢換不來的東西。
他都活了40年了,他怎麼能犯這種可笑的錯誤呢?
不過還好,這隻是解安德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而已,現在他的腦子裡已經在想著賺錢的事情。
他想的很入迷,甚至都忘了他現在還在晚自習的課堂上。
晚自習在曹可覃走後彷彿變得快了許多,解安德都未回過神誌,晚自習的鈴聲就已經響起了。
像前世一樣,解安德身為男生班長,他和易智飛把門窗關好、燈熄滅,最後離開了教室。
但因為腳受了傷,他和易智飛是最後出教學樓的幾個人之一。
二人剛出教學樓,就被停在教學樓前開著燈的車子晃了眼睛。
解安德用一隻手遮著雙目,想要看清是誰,但燈光太強,他根本無法看到任何東西。
“解安德,你來一下。”
解安德不用看了,聽聲音他就知道是誰了。
是曹可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