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聽容走下台階,在這樣的豔陽天裡,杏黃的裙襬隨著步履搖曳,好似比驕陽更熾烈。
三姨娘臉色微變,“大小姐,今兒是誤會你了。可家醜不可外揚,有什麼事還是回去再說吧。”
三姨娘說著,扶著尤貴泰的手緊了緊,“你放心,老爺最疼你了,必然不會委屈了你的。”
尤聽容將目光投向了尤貴泰,尤貴泰思忖了幾息,還是點了頭,“聽容,回去後父親一定為你做主。”
尤聽容不冷不熱地扯了扯嘴角,“隻怕,此事父親做不了這個主。”
說著話,尤聽容轉頭看向已經將帕子收起來的池卿朗,笑容真切了些,“汙衊栽贓朝廷命官,這可不是家事,你說呢,池大人?”
就在此時,街道的石板路上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隨著馬匹的嘶鳴聲,停在了書齋前,從馬上下來一位身著青衣官服,胸前繡鸕鶿補子的官爺。
尤貴泰一看就知,是六品官,連忙甩開三姨孃的手,上前拱手彎腰:“下官見過大人!”
此人隨意點了點頭,並未停留。而是掀起下襬,三兩步走向池卿朗,拱手行禮,“池大人!陛下召您入宮議事!”
尤貴泰臉上的表情驟變,驚訝地看向池卿朗,續長的鬍鬚都在輕顫,詢問的目光投向尤聽容。
三姨娘更是手腳發涼,懊悔的不得了,隻恨自己冇有多謀劃些時日。
“我知道了。”池卿朗朝尤聽容點了點頭,囑咐奉議郎,“張大人,此刁奴當街誣陷本官,居心叵測,煩請你壓至府衙,務必審出幕後主使。”
“來人,把這刁奴壓到府衙裡!”奉議郎一招手,身後跟著的人氣勢洶洶地來拿人。
三姨娘頓時慌了手腳,柳兒更是撲通跪下,眼眶通紅,哪裡還有方纔囂張的模樣,死死抓著三姨孃的衣襬,“姨娘救我啊!”
三姨娘甩不開,隻能慌張地往尤貴泰身邊靠,祈求道:“老爺,柳兒伺候妾身多年……”
“父親!”尤聽容語氣輕巧,笑顏如花,“池大人可是諫議大夫,專掌議論之責,您可不要為了區區賤婢,在禦前吃了彈劾,可是不值當的。”
三姨娘被她刺的臉色青白,這個賤婢……分明是意有所指。
池卿朗聞言神色愈加冷峻,擲地有聲,“此事,本官必要嚴辦,絕不容私。”
尤貴泰的猶豫之色一掃而空,討好地笑道:“那是自然,下官對池大人絕對冇有一絲不敬,不敢徇私。”
池卿朗眼看著柳兒被衙役架走了,因為掙紮地厲害,險些將臉色慘白的三姨孃的衣裳扯壞了,還是張媽媽狠狠踩了柳兒的手指,才逼得她鬆手。
尤聽容展顏一笑,“多謝公子了。”
池卿朗神色略緩和了些,因為急著入宮麵聖,隻能揮了揮手中的《石室仙機》,溫聲細語,“尤小姐,待我抄錄一份,送到你府上。”
池卿朗知道尤聽容想借他的威勢,但並不反感,對於這個隻有數麵之緣的女子,他的心口總不自覺的軟上幾分,願意表現地與她親厚幾分。
尤聽容點頭,“多謝。”
三姨娘看著這一對璧人,恨得將指甲深深掐進了手心。
尤貴泰滿麵紅光,熱切地追上前送池卿朗上馬,笑嗬嗬道:“下官恭送大人!”
張媽媽見三姨娘臉色難看的厲害,輕輕推了推她的後背,眼睛朝尤貴泰的方向指了指。
三姨娘勉強擠了個笑臉,迎上去去,“老爺,妾身扶您回府吧……”
尤貴泰看到她,冷臉甩手道:“我還有有公務,你先回去。以後鋪子裡的賬本讓掌櫃去家裡對,無事不要亂跑,惹出這麼多事端!”
三姨娘臉色變了又變,還是順從地應下。
尤貴泰對上尤聽容,又換了一副嘴臉,直接把身上的銀票掏出來:“既然要買書,就多買些,缺短了銀兩就找父親要!”
目送尤貴泰離開,三姨娘一貫能屈能伸,還親自扶著尤聽容上了馬車,至於她自己,自然是急著去府衙疏通關係。
——
馬車到了家門口,青町掀開車簾,尤聽容冇有急著下車。
在青町探身過來,“小姐,可是我走後出了什麼事?”
青町方纔去給尤夫人買繡線和糕點了,等來時書齋門口看熱鬨的人都散開了,因此青町並不知事情全貌,尤聽容風輕雲淡地把事情說了,氣的她肝疼。
“三姨娘心腸實在歹毒!”
尤聽容懨懨的,“她畢竟是我的長輩,父親又看重她,我做女兒的又能如何呢?”
“咱們告訴老夫人,老夫人會為您做主的!”青町咬牙切齒。
尤聽容搖搖頭,“算了,就是告訴祖母,祖母也未必會信……更何況,若為了我叫祖母費心,也是不該的。”
不等青町再勸,尤聽容拭了眼淚,才發現車伕還等在一旁一般,不好意思地笑了,從馬車裡取了一袋點心遞給他,“連累你等了這麼久,聽說你家裡有個小兒子,拿回去給孩子吃吧”
車伕擦了擦手,小心接過來,“多謝大小姐。”
尤聽容此時眼中尚且含著淚花,卻和顏悅色地和車伕說話,車伕心中頗為動容。
大小姐為人和氣,對下人也好,三姨娘卻是頗為嚴苛。車伕想著這些,更覺得三姨娘居心不良,心裡也有了計量,大小姐不能說,他做下人的卻可以傳訊息給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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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町扶著尤聽容回了屋,待她坐好,忙前忙後燒水、沏茶,被尤聽容拉著坐下,便拿著扇子替小姐打扇。
“小姐,您不好開口,我替您跟老太太說吧。”青町問起了剛剛的事,“再不想想辦法,這府裡就冇人治得了她了!”
“你是我的人,你說的話,祖母隻會信三分。”尤聽容輕笑,“若是由不相乾的人透露出去,才更可信。”
青町隱隱察覺到了,“小姐是想讓那個車伕……”
“他可是祖母同村的老鄉,兒時是有些交情的。”尤聽容神色淡然,娓娓道來,“更何況,他耿直忠厚,他說的話,祖母不僅會信,還會自己往深處想。”
“還是小姐思慮周全。”青町歎了口氣,為尤聽容心疼,“老爺就是慣著三姨娘,今日若冇有池公子幫忙,又給她糊弄過去了。”
“我看,池公子……對小姐倒是很不錯,出身又好,比三姨娘說的那兩個更好!”青町小聲打趣。
尤聽容卻收斂了笑容,搖了搖頭,“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