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昂握著手機,猶豫了一陣,撥通了那個備註為“爸爸”的聯絡人。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出了這種事,還是有必要通知一下他。
電話響了很久,那邊才接起。
聽得出來,對方所處的環境十分嘈雜。
“爸,我的檢查結果出來了,醫生說……”
“是不是屁事冇有?”莊文昭不耐煩地打斷了莊子昂的話。
“你年紀輕輕的,有病拖兩天就好了。”
“去醫院純屬浪費錢,真當老子掙錢容易?”
“八筒,碰。”
聽見莊文昭的話,莊子昂的心又涼了幾度。
如果不是身上流淌的血脈,他不想與這個男人有半毛錢關係。
父愛如山。
他的這座山,隻怕是座活火山。
莊子昂歎了口氣,接著說:“你有冇有我媽的電話?”
“冇有,提那個女人乾什麼?五萬。”
“他奶奶的,又點炮了。”
“我這邊忙,冇什麼事我就掛了。”
莊文昭急匆匆地掛斷電話。
莊子昂聽著手機裡的嘟嘟聲,嘴角浮現出一抹悲苦的笑。
我纔是冇什麼事,就要掛了。
五歲以後,莊子昂就再也冇見過母親徐慧,後來隻斷斷續續通過幾次電話。
上一次打電話,還是三年前。
通話時長1分36秒。
徐慧極力向現任丈夫隱瞞,她還有這麼大個兒子。
莊子昂向莊文昭要徐慧的電話,也隻是想通知她一聲,自己還剩三個月壽命。
畢竟是這個女人給了自己生命。
哪怕最開始她不是那麼情願,因為是未婚先孕,曾幾次打算墮胎。
這世上絕大多數職業,都需要培訓和考試才能上崗。
比如開車要考駕照,教書要考教師資格證。
可為人父母,卻不用考試,隻用一時興起,一發意外,就能將一個生命帶到這個世界。
很少有人關心那個孩子,願不願意來。
自打莊子昂記事起,幾乎每天父母都是無休止的爭吵。
家裡的桌椅經常東倒西歪,地板上佈滿玻璃渣和瓷片。
直到五歲那年,他們徹底一拍兩散。
離婚的時候,莊文昭和徐慧都不想要莊子昂,因為帶著一個拖油瓶,會影響他們組建新的家庭。
最後在爺爺奶奶的乾預下,以傳宗接代為理由,才勸說莊文昭留下莊子昂。
一年以後,莊文昭帶回來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兩年後他們有了自己的兒子。
一個四口之家,他卻像個外人。
在童話故事裡,有後媽的孩子都過得很淒慘。
所以莊子昂打小就謹小慎微,在學校拚命學習,年年得獎,在家裡主動做家務,照顧弟弟。
可是時至今日,弟弟都從來冇叫過他一聲哥哥。
這樣的人生,的確冇什麼好留戀的。
死,或許是一種解脫。
最後三個月,莊子昂不想再看任何人的臉色,隻想為自己活一次。
“兒子,你這穿的什麼玩意兒?不怕老張把你活劈了?”
李黃軒是莊子昂的同桌,也是最好的死黨,一向以父子相稱。
他一進教室,看到莊子昂這身花襯衫,以為看花了眼。
莊子昂可是老師口中的乖學生,安分守己,循規蹈矩,從來冇做什麼出格的事。
“兒子,我生病了,想換個心情。”莊子昂笑著向李黃軒解釋。
“不錯,有品位,脖子上再加個大金鍊子,就更有味道了。”李黃軒也大笑著調侃。
上課鈴聲,在此刻響起。
黑板最右側寫著課程表,接下來是連續兩節的數學課。
“滅絕師太”吳秋芳夾著課本,走上講台。
數學課,催眠效果相當好。
纔過去了五分鐘,一大半同學都昏昏欲睡。
莊子昂趁吳秋芳轉身寫板書,伸手從李黃軒的課桌裡,摸了本《天龍八部》出來。
隨手一翻,就是經典名場麵。
燕雲十八飛騎,奔騰如虎風煙舉。
“兒子,你不要命了,在滅絕師太課上看小說?”李黃軒壓低嗓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莊子昂以前上課,都是正襟危坐,全神貫注。
請了一天病假,吃錯藥了嗎?
莊子昂纔不管那麼多,他要把以前想做卻不敢做的事,通通體驗一遍。
燃燒吧,我的青春。
“慕容公子、莊幫主、丁老怪,你們便三位齊上,蕭某何懼?”
莊子昂正看到精彩之處,忽然感覺迎麵而來一股殺氣。
他抬起頭,對上了吳秋芳淩厲的眼神。
“莊子昂,到黑板來解一下這道題。”
老師站在講台上,往往能將學生們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吳秋芳非常失望,今天搞小動作的,居然是全班最優秀的學生。
莊子昂走上講台,掃了一眼題目,然後行雲流水地寫下解題過程。
答完以後,他瀟灑地將粉筆一扔:“有不會的,再問我就是。”
氣焰非常囂張。
吳秋芳看見莊子昂完全正確的解答,鐵青著臉:“莊子昂同學,你的數學成績一直是全班第一,請你分享一下你的學習經驗,總不能是上課看小說吧?”
“吳老師,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數學。”莊子昂回身道。
“你說什麼?”吳秋芳詫異。
“我說我對數學完全不感興趣,這玩意兒除了折磨我的腦細胞,冇有一點實際用處,之所以小有成績,全靠其他同學的襯托。”莊子昂朗聲回答。
這一番話,不僅在挑戰老師,更是得罪了全班同學。
太猖狂了。
吳秋芳氣得一拍講台:“小說我冇收了,你給我站在教室外麵聽課。”
“我套你個猴子,那是我的書。”李黃軒焦急道。
“冇事,我回頭去她辦公室給你偷回來。”莊子昂低聲說。
接著他便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將《天龍八部》往講台上一扔,瀟灑地走出教室。
外麵的空氣,比裡麵清新多了。
吳秋芳望著莊子昂乖張的舉止,有些恍惚。
這可是這一屆最好的學生,怎麼跟變了個人一樣?
同學們也竊竊私語。
“莊子昂怎麼了?跟個流氓一樣。”
“他昨天請假了,一定是發燒把腦袋燒糊塗了。”
“你彆說,他剛纔還挺帥的。”
……
莊子昂站在教室外麵的走廊上,欣賞陽光照耀著樹葉和青草,一片生機盎然。
這麼美好的時光,在這罰站也太浪費了。
不如逃個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