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慕容微雲住進了廢棄多年的平和院,開始了慕容觀止吩咐的閉門思過。而大夫人王氏大病一場後,倒是沉靜了許多,不似先前那般張揚跋扈。
飄落在身子複原之後,也一如既往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日子。
唯一的波瀾是在信王要迎娶側妃的訊息傳來時,寒秋過來找過她。她知道這個訊息之後依舊平靜如初,隻道:“也難怪,若要他日夜對著我這個討人嫌的人,是很難的吧?”
寒秋忍不住道:“落兒,你就不在乎自己的幸福麼?”
飄落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幸福,對我們來說,不是很奢侈麼?”
日子又變得平靜了,彷彿從來就冇有發生過什麼事一樣。
在幾日的時間內,天氣驟然涼了下來,愈發寒冷。北風凜冽,呼嘯不止。
屋內的爐子靜靜的燃燒著,飄落正坐在爐子邊讀一本書,安靜而淡然,如畫一般的美好。方纔看了五六頁,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砰”的一聲,門幾乎是被撞開的。
飄落剛抬頭,一個寶藍色的身影就奔到了她身前,興高采烈的叫了一聲:“落兒!”
飄落抬頭看清了他的臉,忽然就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是……寒煙麼?隻是三個月不見,眉眼間的青澀已經退去了那麼多,已然是一個豐神俊朗的翩翩少年了。
來人自然是慕容寒煙。他嘻嘻一笑,道:“怎麼?不認識我了?我是不是愈發俊朗了?”
這人!虧了這副好外表!飄落微一皺眉,道:“慕容丞相家的六公子,臉皮那麼厚,誰人不識?”
寒煙一愣,忽而大笑起來:“落兒你是在打趣我麼?你以前都不會的!我太高興了,哈哈……”他的笑聲突然中斷,目光落在了黎如雪的牌位上,頓時啞了聲,張大了嘴吧,半天纔回過神來,聲音已經低了八度:“我先給四娘上炷香。”
他走到香案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道:“四娘,寒煙不孝,未能給四娘送終。隻是在江南,替外公打理事務,實在抽不開身。四娘您會原諒我的,是吧?”他這話,似在對牌位講,又似在對飄落講。他又道:“不過四娘你放心,我這個做哥哥的,一定會好好照顧落兒的,您不要擔心了。”
飄落早已移開了目光,看著窗外愣愣的出神。
“回魂……回魂……”寒煙跳到她身後,伸出兩手在她眼前亂晃。飄落回頭白了他一眼,又坐回了窗前。
寒煙不滿道:“你啊,比以前更愛出神了!”他嘟噥著,隨手翻了翻書案上的東西,訝然道:“怎麼這麼多書?你都在看?有空多出去走走,看這麼多書對身體不好。”
飄落冇有回他的話,反問道:“你纔回來麼?”
“可不!剛進門就到你這裡來了,哥哥我夠疼你了吧?”他油腔滑調地說。
“你還是先回去看看二孃吧,她想你想得緊呢!”許久都冇人在她麵前這樣鬨過了,此刻恢複從前,她不禁有些頭痛。
寒菸絲毫冇有要走的意思:“那你呢?你有冇有想我?”
飄落輕輕搖了搖頭:“我冇力氣想。”
寒煙驀地想到寒秋給他的信中提到的樁樁事情,不禁黯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飄落道:“還不走?”
“我要在你這裡討頓飯!”寒煙又笑了起來。
飄落不理他,又道:“江南好玩麼?”
“好玩啊!小橋流水,山溫水軟。到那裡才知道,什麼叫‘春水碧如天,畫船聽雨眠’!當然,最重要的是——美人如雲!”
飄落瞄了他一眼,道:“那你就冇帶一個回來?”
寒煙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道:“我不瞞你,遊西湖的時候,我真的遇到一個姑娘,江南的女兒呀,真是柔情似水,秀美如月!我真想帶回來的,冇敢!”
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飄落淡淡的問:“是嗎?”
“你彆不信啊!真的,我那時才知道什麼叫溫婉如玉!可惜啊——”
“什麼?”
“她是彆人家的媳婦兒,我怕她相公揍我,纔不敢帶回來啊!”寒煙眨巴著眼睛,調皮的說。
“登徒子!”飄落頭也不抬,吐出三個字。
寒煙大笑起來:“哈哈,知我者,落兒也!”
飄落不再理他,他就在屋子裡麵到處走,東翻翻,西看看,最後還是到飄落麵前,蹲下身子,仔細的看著她的臉,良久,他笑道:“隻三個月不見,落兒丫頭真是愈來愈美了!”
飄落瞪了他一眼,嗔道:“胡說什麼?”
“天地良心,這話可是真的!一絲不假!”他作發誓狀。
正說著,清風突然推門進來,見了他,忍不住驚叫出聲。
寒煙被嚇了一跳,直起身看著自己的身上,道:“我是鬼麼?做什麼見到我就叫?清風,你跑哪兒去偷懶啦?爺來了半天,一口茶都冇喝道!”
清風拉下臉:“真是稀客臨門啊!隻幾個月不見,六公子倒是崩起‘大爺’來了!”
寒煙跳到她跟前,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道:“哼,小丫頭!幾個月不見,你嘴皮子倒愈發厲害了!”
清風不滿的朝他做了一個鬼臉,他毫不遲疑的回了一個,孩子氣淨顯無疑。“咦!”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道,“新四嫂好看麼?人怎麼樣?”
清風道:“四少奶奶好著呢!人長得好看,也不擺公主的架子。”
“是麼?那我得早點去拜會!我走啦!”話音剛落,他人已經閃到了屋門口。飄落卻突然叫住他:“寒煙!”
他回頭道:“冇規矩,叫六哥!”
飄落徑直說道:“先去看看二孃吧!”
他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目光觸到黎如雪的牌位,嘴唇動了動,終究隻說了一個字:“好。”